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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尘不再停留,加快脚步返回黑石寨。他没有直接回借宿的阿婆家,而是绕到寨子另一头,找到白天闲聊时认识的、一个比较健谈的苗家中年猎户。“龙大哥,打听个事。”李牧尘递过去一包好烟,“寨子后山那片乱葬岗,平时有什么讲究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经常在那附近活动?”
猎户接过烟,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才压低声音道:“李兄弟,你问这个干啥?那地方邪性得很,寨里老人都不让娃娃们靠近。至于特别的人……”他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倒是有个老传说,说那片乱葬岗,有时候深更半夜,会有‘守尸人’出现。”
“守尸人?”
“嗯,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猎户吐着烟圈,“说是以前湘西赶尸的先生,如果路上有尸体出了变故,或者暂时找不到雇主接收,就会把尸体暂时存放在那种背阴的乱葬岗,设下符咒,防止尸变或者被野物糟蹋。存放的时间长了,就需要有人偶尔去看看,添点镇尸的料,这就叫‘守尸’。不过这都是解放前的老黄历了,现在哪还有什么赶尸先生,守尸人更是几十年没听说过了。”
李牧尘心中一动。刚才遇到的那个诡异老者,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守尸人”?或者,是与守尸人相关的存在?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外来的、奇怪的人,在附近山里出没?”李牧尘换了个方向问。
“外来的?”猎户想了想,“前阵子,好像有人在野猪沟那边,看到过几个生面孔,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也不像正经驴友,鬼鬼祟祟的。寨里有人猜,可能是来偷猎的,或者……是来找‘那种东西’的。”
“那种东西?”
“就是……老辈人说的,藏在深山里的古墓宝贝呗。”猎户摆摆手,“不过野猪沟那地方更邪乎,地形复杂,毒虫猛兽多,还有瘴气,我们本地猎户都不太敢深入。李兄弟,你可千万别往那边去。”
野猪沟,又是野猪沟。阿婆和猎户都提到了这个地方,且有陌生人出没。
李牧尘谢过猎户,回到借宿处。夜深人静,他盘膝坐在吊脚楼简陋的竹床上,并未入定,而是将灵识小心翼翼地、最大限度地向外延伸,重点感应着寨子后山乱葬岗方向,以及更远处的野猪沟大致方位。
乱葬岗方向,地阴之气在子夜时分达到顶峰,那几缕残魂余念的波动也稍显活跃,但并无其他异常。
而野猪沟方向……距离太远,灵识难以清晰覆盖。但模模糊糊中,他似乎感应到,在那个方向的深山某处,有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心神微凛的“死寂”之气。那不是自然的地阴,更像是一种被禁锢、被炼制过的、浓缩的死亡气息,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虽然蛰伏,却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炼尸地……还是藏尸洞?”李牧尘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释空若真与湘西邪人勾结,野猪沟这种偏僻险恶、又疑似有“特殊资源”(古尸?)的地方,无疑是绝佳的藏身或交易之所。
不能再等了。
次日清晨,李牧尘向阿婆辞行,留下一些钱和药品作为酬谢,便离开了黑石寨。他没有再向寨民打听野猪沟的具体路径,以免打草惊蛇,而是根据昨夜的模糊感应和猎户提到的方位,凭借灵识对地气与生机的敏锐辨别,独自向深山进发。
山路越发崎岖难行,古木遮天,藤蔓拦路,毒虫不时从落叶中窜出。但对李牧尘而言,这些自然险阻并不构成太大威胁。他身形轻盈,真元流转于足下,踏枝点叶,避让毒瘴,速度反而比寻常山民快上许多。
越是深入,人迹越罕至,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死寂”之气也越发明显。同时,他也开始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些人为的痕迹——折断的新鲜树枝、泥地上模糊的陌生脚印、甚至在一处溪边石缝里,发现了一小片不属于本地植物的、染着暗红色污渍的布条。
有人在前面,而且可能刚过去不久。
李牧尘更加小心,收敛气息,将灵识的探查范围控制在身体周围数丈,只做被动感应,避免主动探查惊动可能的警觉者。
又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日头已过中天。他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铁杉林,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葫芦形的幽深山谷。谷口狭窄,两侧悬崖峭壁,长满湿滑的青苔和附生植物。
谷内雾气弥漫,即使在正午阳光照射下,也显得阴森森的,视线受阻。谷中隐约传来溪流潺潺的水声,但更清晰的是,那股浓烈的、令人极不舒服的“死寂”之气,正是从此谷深处散发出来。
这里,应该就是野猪沟了。
李牧尘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谷口附近一处隐蔽的崖壁凹陷处潜伏下来,耐心观察。
谷口附近的地面,脚印明显杂乱了许多,而且出现了车辙印——不是现代车辆的轮胎印,更像是那种简陋的、木制独轮车或板车的痕迹。这意味着,有人经常进出此地,甚至可能在此转运东西。
他潜伏了足足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斜,山谷中的雾气被染上昏黄的颜色,如同陈旧的尸布。
终于,谷内有了动静。
一阵低沉而古怪的、仿佛金属摩擦又似钝器拖地的声音,从雾气深处隐约传来。紧接着,几个模糊的身影,缓缓从浓雾中浮现,朝着谷口方向走来。
李牧尘屏住呼吸,凝神望去。
走在前面的,是三个穿着破烂、身形僵硬、动作迟缓的“人”。他们低着头,步伐一致,手臂僵直地垂在身侧,走路的姿势极其不自然,仿佛关节生了锈。更诡异的是,他们额头上都贴着一张黄底红字的符纸,在暮色中微微飘动。
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矮小的身影,穿着一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脏污布衣,头上包着厚布,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罩上画着符咒的灯笼,另一只手则摇着一个铜铃,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却透着阴森的铃声。
“叮铃……叮铃……”
铃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那三个僵硬的身影,便随着铃声的节奏,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前移动。
赶尸!
李牧尘瞳孔微缩。虽然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诡异一幕,心头仍是一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三个走在前面的“人”,身上毫无生机,只有浓烈的尸气与一股被强行禁锢、驱使的怨念。他们确实是尸体,被某种邪术驱动着行走。
而后面那个摇铃提灯的人,身上散发着与昨日乱葬岗那老者相似、却更加浓烈驳杂的阴邪气息,显然就是赶尸人。
只见那赶尸人引着三具行尸,来到谷口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摇铃的节奏一变。三具行尸便齐齐停住,然后僵硬地转向,面朝山谷方向,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赶尸人放下灯笼和铜铃,走到一旁,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似乎在布置一个简单的障眼法或防护圈。做完这些,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侧耳听了听山谷深处,嘴里低声嘟囔了几句晦涩难懂的方言,便转身,身形敏捷地消失在了来时的雾气中,似乎只是暂时将这三具行尸“停放”在此处。
空地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那三具额头贴着符纸的行尸,如同三根木桩,僵立不动,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中,显得无比诡异。
李牧尘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三具行尸,尤其是他们额头上的符纸。符文的样式,与他所知的道家镇尸符、赶尸符颇有不同,更加古拙狰狞,透着一股蛮横的禁锢与驱役意味。
这赶尸人,炼尸、驱尸的手法,绝非正统传承,更像是……某种走了邪路、威力或许更大、但代价也更高的“黑法”。
而这野猪沟深处,恐怕还藏着更多秘密,以及……他要找的人。
夜色,彻底笼罩了这片诡异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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