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兰陵王之不见河清 > 第四章 南归 十义士与雪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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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依旧,天地同悲。

    听雪丘处归来的士兵们诉说后,段韶一声泣血狂吼如丧钟震碎军营沉寂。他颤抖着声音:

    “殿下...真走了”。

    悲恸如实质冰锥刺心,死死攥着那染血的布片指节处惨白,喉咙腥甜如铁锈。周围将领压抑着啜泣,士兵们死寂沉默如枷锁压身。

    段韶闭上赤红的双眼再睁开,翻涌的泪水与悲痛,被冷酷坚毅压下...。环视帐内帐外,绝望、愤怒,扭曲着每一张脸。嘶哑道:“都听见了,都..看见了?”举起染血布片如举染血战旗,“殿下....王妃...回不来了,血冻布上,冻这天杀雪地!”

    死寂,唯有粗重喘息和似牙齿咬碎般的咯咯声。

    “哭?”声音陡然拔高如重锤砸,"憋回去。殿下托付不是让我带你们嚎丧,不是变逆风等人屠戮的羔羊。”

    猛指邺城方向眼神如淬毒寒冰:“看清楚,谁,用鸩酒逼死王妃?谁,让殿下心碎而死?是金銮殿里‘陛下’,是豁命守护的‘君父’。”每字每句血淋淋的控诉,点燃了士兵眼中狂焰。

    “北齐天...早塌了。”声如最后丧钟,“疆土朝廷冠冕堂皇‘河清海晏’...值我们再流血赔命?”

    质问如惊雷炸响,士兵通红的眼中悲愤似乎能燃化冰冷毁灭虚无。不值得!

    “好!”段韶捕捉到众人弥漫玉石俱焚的杀意,厉喝:“但刀不沾邺城血,不脏殿下名,不脏王妃魂。”

    深吸冰冷刺骨带血腥硝烟气,狂跳的心稍稳后:

    “传我将令”

    “全军--拔营。”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带走所有能带走的粮秣军械,带走伤患兄弟,一个不许落下。”

    “目标--邺城?”有人嘶哑着嗓子问,眼睛里燃着复仇的火。

    “不。”段韶断然否决,眼神投向南方未被战火吞噬并有些许生机的土地,“去青州,去兖州..,去殿下曾真正守护过并留有恩义的地方。”顿声低沉……。

    “...回家,非回吃人都城,回我们曾经的土地,挖壕沟筑壁垒守最后安宁,北周的刀我们挡,邺城的旨意...嘴角扯冰冷狰狞弧度,“从今往后与我等无关!”

    “段将军,”一名老将涕泪纵橫跪倒,“殿下...王妃遗体...难道...?”

    段韶身体猛颤,眼底涌现巨大痛楚。望向北边吞噬殿下与王妃的茫茫雪原,如看无法愈合的伤口。缓缓摇头声音带着沉重疲惫与不容更改的决绝:

    “雪太深..天太冷...带不走...”每字剜心,“留一队人...最忠心亲卫...守那。守殿下王妃...筑雪冢守雪冢,不许任何人打扰,不许禽兽亵渎,”眼迸骇人寒光,“告诉他们....守到春暖雪化..守到..我们能接回殿下王妃...回家”。

    “末将...领命!”老将叩首前额重重砸向冰冷地面。

    “其余人,”段韶猛转身不再看心碎的方向,出鞘带血利剑指南,:“拔营——南归。"

    沉重的号角呜咽撕破天空。巨大的营盘如伤痕巨兽蠕动。士兵们沉默着拆卸营帐,收敛着辎重,搀扶着伤患。无喧哗无抱怨唯有被悲痛淬炼冰冷的秩序。每人臂上、枪尖都系上了刺目的白麻如送葬的幡旗。他们最后望了一眼北方那风雪迷漫的方向,眼神里复杂刻骨的恨终化为死寂决然。

    这支曾经由兰陵王高长恭一手打造,令北周闻风丧胆的百战铁军,带着他们战神的遗恨与王妃的血泪,抛弃了为之浴血的王朝中枢,如沉默裹挟着死亡气息,钢铁洪流般,缓缓调转方向碾厚雪决绝南去。每一步冻土之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血迹印记。踏碎北齐最后坚实屏障……。

    ————

    多日后

    北方的雪原,亘古的寒风依旧在呜咽,卷起细碎的雪沫,如同天地间永不停息的叹息。

    风雪如同亿万头饥饿的白色鬣狗,日夜不息地啃噬着这片荒原。那座微微隆起的雪冢,在无垠的苍白中,是唯一固执的凸起,是十颗被悲愤和忠诚淬炼得比钢铁更坚硬的心脏,唯一要守护的圣地。

    十个士兵,像十尊被风雪雕琢的石像,散落在雪冢周围。他们的营盘简陋得只剩下几顶被冰雪压得低矮的皮帐,更像是一圈沉默的堡垒。每日拂晓,无论风雪多大,第一件事便是用冻得失去知觉的手,仔细拂去雪冢上覆盖的新雪,如同擦拭神龛。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宗教般的虔诚。雪冢下的冰冷躯体,是他们信仰崩塌后,唯一还能触摸到的真实--他们的战神,和他用生命守护的爱人,在此同穴长眠。

    刀疤脸的老兵队长,每日都要在刻好的石碑前站很久,很久。石碑上,“北齐兰陵忠武王高长恭”,“兰陵贞烈王妃郑氏祁耶”,“同穴长眠于此”几行字。在风雪的打磨下,边缘变得圆润,却更显深刻,如同刻在骨髓里的印记。他的手指一遍遍抚摸过冰冷的石面,粗糙的指腹感受着那凹凸的笔画,仿佛能汲取到早已消散的,属于殿下的最后一丝力量。

    “队长,”一个年轻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稚气和长途跋涉留下的冻疮,哈着白气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干粮.....快见底了。柴火.....也快没了。这鬼天气....”。他望向灰蒙蒙,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铅色天空,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忧虑。

    队长收回抚碑的手,目光投向南方,那是段韶将军大军南撤的方向,也是渺茫的补给希望所在。他沉默片刻,声音干涩,却异常平稳:“省着点,挖雪洞,挤着睡,能省些干柴,干粮....再匀匀。”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其他几张同样被严寒和饥饿折磨得发青的脸,加重了语气:“殿下和王妃看着呢。我们守的,不止是座坟……。”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的咒语。士兵们眼中短暂的动摇迅速被更深的坚毅取代。没有人再抱怨,只是默默点头,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皮祆,将目光重新投向风雪深处,如同十柄出鞘的警惕的短刀。

    风雪更大了,天地间一片苍茫。雪冢、皮帐,士兵们的身影一同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白色世界。只有那呜咽的风声,仿佛在永恒地诉说着一个关于忠诚与背叛、守护与毁灭、以及那永远消逝在风雪中的“河清海晏”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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