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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小道童站稳,谢珩就松了手。小道童小脸也白了,后怕地拍拍胸脯,连连抱拳拱手:
“多谢两位善信。”
明皎这才回过神来,也放开了那小道童,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她自认没露出异状,殊不知她那一瞬的失态已被谢珩看在了眼里。
青年眸底掠过一抹幽芒,俊美的脸上瞧不出喜怒:她认出他了?!
“阿迟!”
街对面,传来一道年轻男子紧张的声音,引得明皎身子微微一僵。
一个十七八岁身形清瘦,气质斯文的青衣举子快步走到了明皎身边,躬身将小团子从地上抱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斥道:“我不是让你在茶馆里‘乖乖’等我吗?”
名叫“阿迟”的小道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石青色钱袋,无辜地为自己辩解:“你忘了带钱袋,我是想给你送过去……”
“哥,你快放我下来。”
小道童觉得被人这样抱着太丢人了,拍拍他哥的上臂,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青衣举子在小团子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这才慢吞吞地把小不点放回地上。
明皎怔怔看着兄友弟恭的二人,瞳孔翕动了一下。
心神恍惚间,就听另一道僵硬的男声钻入耳中:
“皎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遇也从街对面的醉月楼走了过来,难掩惊讶地看着明皎。
“……”明皎的双手在袖中攥成了拳头。
在极短的时间内,思绪飞转,想通了很多事。
她施施然地转身面向锦衣华服的明遇,若无其事地说:“来茶馆,自然是为了喝茶。”
“大哥,你是约了远堂哥喝酒吗?”
堂兄弟两人站在一起,气质迥异。
一个是侯府世子,富贵逼人;一个是清贫学子,端方持重。
紫苏看着后者,轻轻地“啊”一声。
这才认出了眼生的青衣举子——原来是二老太爷家的明远公子,在明氏族里行四,与世子爷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二老太爷是老侯爷的庶弟,自十五年前与侯府分家后,举家老小搬去了青州老家。
紫苏这些年随主子们回老家祭祖时,见过这位四公子几面。
不等明遇回话,明皎又看向了另一边的明远。
“远堂哥,你和小阿迟既来了京城,怎么不来侯府?”
她微微地笑着。
宽大的袖子遮掩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柔嫩的掌心。
明远淡淡一笑,唤了明皎在族中的排行:“五堂妹,我来京城参加会试。”
“这些天寄居道观备考,打算等会试后,再去侯府拜访。”
他没说他曾去过一趟侯府,只是被门房当打秋风的穷亲戚,给打发了。
明皎又道:“远堂哥,道观简陋,你要潜心备考,怕是多有不便,我看你还是到侯府住吧。”
“不妥!”两道声线不同的男声几乎同时说。
明遇的声音比明远还要激动,高亢。
明皎与明远都望向了明遇。
两双漆黑的桃花眼深邃,幽静,看不出情绪。
这一瞬,明遇又想起了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仿佛在这里唯有他是外人。
明遇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急补救:“阿远,侯府人多口杂,又是我与皎姐儿的继母当家,我担心你会受委屈,反而不能潜心备考……”
“轰隆隆!”
这时,又是一阵沉重的雷声炸响天际。
闪电划过天际,在明遇的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
捕捉到明遇表情中的失态,明皎冷笑连连,嘲讽不已:果然!明遇早就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
“哗哗哗……”
天空顷刻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斜飞的雨水随风飘了过来,打湿了门槛,也湿了明皎的绣花鞋面。
暴雨如注,丰台街上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天际的雷鸣交织。
街道上的行人慌忙朝两边避让。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群在雨中纵马疾驰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嘶鸣着,四蹄如飞。
马背上的蓝衣青年摇摇欲坠地伏在马颈上,双手死死攥紧缰绳,仿佛随时会被甩下马。
在他身后,一队侍卫策马狂追,另有七八个衙差模样的人冒雨飞奔。
“殿下,再坚持一下!”一声嘶哑的吼叫穿透雨幕,格外刺耳。
檐下的明遇和明远听得真切,脸色骤变。
“殿下?”
被明远护在身后的小道童好奇地探出头,用胖乎乎的馒头手拍拍明远的小臂,“哥,能够被称为‘殿下’的人必是皇子皇孙吧?”
略显亢奋的声音像小猫一样奶声奶气。
“……”明远不置可否,又把那不安分的团子按回了身后。
没一会儿,那匹失控的惊马便飞驰到了两三丈开外。
“那是二皇子殿下。”明遇一边说,一边走下石阶,眼底闪过炽热的光芒。
若是他能救下二皇子,那可是大功一件!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
“远堂哥,”明皎冷不丁地攥住明远袖子一角,另一手指向雨中失控的黑马,“那匹马的耳上是不是扎了一根针?”
明远与明迟都凝神望向雨幕中狂奔的黑马。
就在此时,明遇已冲入滂沱大雨中,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人马相遇,惊马嘶鸣着人立而起,碗大的铁蹄在明遇面前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踏下……
生死攸关之时,一道银光撕裂雨幕。
剑光闪过,热血喷涌四溅。
街道两边惊叫四起。
明远赶紧捂住了小团子的眼睛,不让他看这血腥的一幕。
“殿下!”
后方的侍卫们撕心裂肺地高喊。
黑马的头颅应声而落,滚烫的鲜血从断头处喷溅在明遇脸上、胸口。
沉重的马躯轰然倒地,连带马背上的二皇子也狼狈跌落,泥水飞溅。
那颗马首在血泊中滚动,怒睁的双眼死不瞑目。
浓重的血腥味在风雨中弥漫开来。
众人目瞪口呆。
茶馆檐下,明皎掩饰不住惊色,目光发直地望着雨幕中那道颀长飘逸的身影——谢珩左手撑着桐油伞,右手的长剑犹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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