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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出大事了!天塌了!”朱高燧几乎是撞开书房门冲进来的,他甚至都来不及行礼,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朱高炽的心猛地一沉,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下。
他知道,能让老三如此失态的,绝非凡事。
“慌什么!?慢慢说!天塌下来有父王和皇爷爷顶着!”
朱高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声呵斥,试图让朱高燧冷静下来。
只见朱高燧冲到书案前,双手撑着桌面,气息急促,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
“顶不住了!大哥!奉天殿朝会!登闻鼓响了!一个老讼棍抱着包裹,直指宫闱禁药,谋害皇嗣!还牵扯到了陕西旧案和.”
他顿了顿,不由口干舌燥地道:“和太子伯父之死”
“什么!?”
朱高炽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胖脸上瞬间血色惊蜕,连忙追问:
“宫闱禁药?!陕西旧案?!太子伯父之死?!你确定没听错?!”
“千真万确!”
朱高燧语速极快,如同爆豆子一般说道:
“皇爷爷当场就炸了!傅友文、茹瑺、翟善、郑赐四个,被当场拿下,送入诏狱!你猜怎么着?他们狗急跳墙,竟然当庭攀咬!”
“说陕西之事是奉命行事,背后另有主使!翟善那老东西,差点就把‘藩王’喊出来了,不过也喊了个‘藩’字”
“喊了个‘藩’字?!”
朱高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飙抛出的那个秘密,果然如同毒饵,不但钓出了傅友文这些蠢货,更可怕的是,它开始将火引向所有藩王。
而他们燕王府,无疑是其中最明显的目标之一。
“皇爷爷什么反应?”
朱高炽的声音干涩无比。
却听朱高燧喘着粗气道:“还能有什么反应?以‘谋逆论处,绝不姑息’!八个字!整个朝堂的脸都绿了!”
“现在外面全乱了!锦衣卫倾巢而出,九门已经被五城兵马司封锁了,许进不许出!”
“所有围观登闻鼓的人,都要登记造册,敢传谣者,以谋逆论处!”
“九门封锁.登记造册谋逆论处.”
朱高炽喃喃重复着这几个词,脸色越来越白。
突然,他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抓住朱高燧的胳膊,力道大得朱高燧都吃了一惊:“老二呢?!高煦呢?!他现在在哪?!”
“二哥?”
朱高燧被问得一愣,不由道:
“他不是奉你的命令,一早就出城联系父王留在京畿的人了吗?”
“坏了!”
朱高炽猛地一拍大腿,脸色苍白如纸,冷汗也跟着下来了:“快!快想办法!立刻把老二找回来!”
“啊?为什么?”
朱高燧似乎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二哥是去办正事的,而且他的身手很好,也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吧?”
“正事个屁!”
朱高炽急得几乎要吼出来,也顾不得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了: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父王来信,是让我们在暗中相机行事,必要时可动用力量协助张飙,把水搅得更浑!”
“然后抓傅友文他们的把柄!”
“但是,那是建立在火没烧到藩王头上的时候!”
“可是现在呢?!张飙那疯子直接把天捅破了!”
“傅友文他们攀咬出了‘藩’字,皇爷爷正是盛怒猜忌的顶点,这个时候,老二带着我们燕王府的人,在外面上蹿下跳地查案、串联,甚至可能动用父王的暗桩.”
说到这里,朱高炽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
“你想过没有,万一被锦衣卫、被蒋瓛的人察觉,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燕王府做贼心虚?是在毁灭证据?!”
“或者.是在暗中策划串联,是在坐实那‘藩’字的指控!到时候,就不是查案了”
“那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我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整个燕王府都会被打成‘谋逆’同党!”
“这”
朱高燧听完大哥的分析,瞬间吓出一身冷汗,脸色也变得和朱高炽一样苍白。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此时的应天府,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布满锦衣卫眼线的火药桶,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发连环爆炸。
“那那怎么办?!”
朱高燧也慌了:“九门都被封锁了,许进不许出!就算二哥想回来,身份也会暴露,更说不清了!”
“所以更要立刻找到他!”
朱高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出去的时间还不算长,应该没有走远,大概还在京畿附近的秘密联络点,你立刻动用咱们在锦衣卫的那条线.不!不要动用!风险太大!”
朱高炽一边给出主意,又一边否定:
“你亲自带人,要绝对可靠的人,换上便服,从.从排水暗渠那边想办法摸出去,我知道有条旧道,或许还能用!”
“找到高煦后,告诉他,计划全部取消!父王的命令暂时搁置!让他立刻隐藏起来,断绝与所有暗桩的联系!”
“等风波过去,或者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千万!千万别被锦衣卫发现!”
“暗渠.旧道”
朱高燧脸上露出一抹难色,腹诽大哥说得好听,不就是让人钻狗洞吗?!
那地方又脏又危险,但看到大哥从未有过的严峻表情,他只能强忍着不爽,重重点头:“好!我立刻就去!”
“小心!务必小心!”
朱高炽再次抓住朱高燧的胳膊,嘱咐道:
“如果.实在找不到,或者情况危急,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记住!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一动不如一静!”
“我明白!”
朱高燧郑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书房外的走廊里。
朱高炽则独自留在书房内,重新作回椅子,只感觉浑身发软,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片刻,他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的朱棣密信,又想到如今朝会的惊变,以及那个远在诏狱里,却搅动了整个风云的张飙,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和寒意。
【父王.您的谋划,恐怕要落空了.】
【张飙.你这一刀,捅得太深了】
【应天府,不,大明的天,真的要变了.】
另一边。
朱允熥姐弟三人的轿子,在吕氏安排的内侍和宫女簇拥下,沉默地行进在返回皇宫的街道上。
此时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喊抓人,喊登记的声音,以及那些听起来就让人牙齿发颤,浑身发抖的兵器、盔甲碰撞的声音。
此刻轿内的压抑与外界的隐隐骚动形成鲜明对比。
朱允熥低垂着头,努力扮演着受惊过度的模样,但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突然!
“哞——!”
一声凄厉的牛哞声骤然响起,伴随着路人惊恐的尖叫和货物翻倒的杂乱声。
只见前方街口,一辆满载干草的牛车不知何故受了惊,拉车的壮牛双眼赤红,挣脱了缰绳,低着头,疯狂地朝着轿队的方向猛冲过来。
驾车的车夫被甩在一旁,摔得七荤八素。
“保护殿下!”
内侍尖利的叫声划破空气,护卫的军士慌忙上前试图阻拦。
但疯牛冲势极猛,瞬间就撞翻了两名躲闪不及的军士,直扑朱允熥所在的轿子。
“啊——!”
轿内的朱明月发出惊恐的尖叫。
朱明玉也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住弟弟。
朱允熥猛地抬起头,眼中也闪过一丝真实的惊惧。
这意外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眼看疯牛那尖锐的犄角就要撞上轿身。
千钧一发之际!
“孽畜!找死——!”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暴喝从侧方屋顶传来。
紧接着,一个矫健如猎豹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般,从旁边一间店铺的屋檐上猛地跃下。
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疯牛宽阔的脊背上。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动作却异常灵活。
只见他双腿死死夹住牛腹,一手抓住牛角,另一只钵盂大的拳头,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如同雨点般狠狠砸向疯牛的头顶要害。
“砰!砰!砰!”
拳拳到肉,沉闷的撞击声令人牙酸。
那疯牛吃痛,发出更加狂暴的嘶鸣,疯狂甩动身躯,试图将背上的人甩下去,冲势也为之一滞。
那人却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眼神凶狠,拳头丝毫不停,完全是一副沙场上搏杀猛兽的悍勇姿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是……是燕王府的二公子!”有人认出了朱高煦。
轿内的朱允熥姐弟也惊呆了,看着那个在牛背上与疯牛搏斗的凶猛身影,一时忘了恐惧。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街角另一侧的阴影里,一个头戴斗篷的男子,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拳头,深深看了眼正在与疯牛搏杀的朱高煦。
紧接着,一个转身,进了小巷的拐角处。
而与此同时,一个穿着不起眼百姓衣服、脸上抹着灰的青年,也被这边的巨大动静吸引了。
只见他刚探出头,就看到了自己二哥正在疯牛背上大发神威的场面。
“二……”
朱高燧差点脱口喊出,连忙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心说二哥你不是去联系父王的人了吗?!怎么跑这来跟疯牛较上劲了?!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就在朱高煦几乎要将那疯牛捶毙,场面即将被控制住的时候——
“噼里啪啦——!”
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紧接着,豆大的、冰冷坚硬的冰雹如同老天爷倒豆子般,密集地砸落下来。
“啊!下雹子了!”
“快躲起来!”
“我的头!”
这突如其来的天灾,让本就混乱的街道彻底炸开了锅。
无数行人抱头鼠窜。
就连小贩也顾不得货物纷纷找地方躲避。
冰雹砸在屋顶、地面和人的身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朱高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冰雹砸得一懵,动作稍一迟缓,身下濒死的疯牛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然倒地,总算彻底不动了。
而护卫和內侍们此刻也顾不得仪仗了,纷纷寻找掩体,或者用身体护住轿子,场面一片混乱不堪。
“二哥!这边!”
朱高燧趁着冰雹和混乱,终于找到机会,压低声音朝朱高煦呼喊,同时拼命招手。
朱高煦甩了甩头上的冰水,循声望去,看到三弟,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混乱的人群,朝朱高燧走去。
但在路过一个慌乱躲避冰雹的身影时,胳膊肘像被人塞了一个东西。
“老三?你怎么……”
朱高煦刚开口,就下意识接住了这个东西,再回首,那个塞东西的人就不见了踪影。
“二哥,大哥让你”
朱高燧急忙想传达朱高炽的指令。
但朱高煦却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等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的话音未落——
“保护殿下回宫!快!”
内侍尖利的嗓音再次响起。
一名老嬷嬷连忙上前询问:“殿下?您没事吧?可受惊了?”
“没没事”
轿子里明显传来一个道受惊后,带着颤抖的声音。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来得快,也去得快。
不多时,砸落的力度就开始减弱了,渐渐变成了大雨。
“雹子停了!快检查一下!准备起轿回宫!此地不宜久留!”
侍卫首领催促道。
轿子被重新抬起,急匆匆地朝着皇宫方向继续前进。
留下了满地狼藉和那头死去的疯牛。
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俩,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轿队,又看了看彼此,一时都有些茫然。
天空很快就开始重新放亮,但街道上的混乱和人们心头的惊悸,却久久未能平息。
而轿子里的朱允熥,手指颤抖着,悄悄捡起了脚边那个冰冷的油布包。
他的心,跳得比刚才面对疯牛时还要剧烈。
【刚刚那人……是丰满大哥么?】
【这东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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