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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人,你这是何意?”沈寒瞳孔微缩,惊愕只一瞬掠过眼底,面上强撑一副从容模样,静静看着许正。
这两日陆青那传来计划搁浅的讯息,她心头如坠悬石,终日难安。踌躇之间,恰逢许正遣人传信给她,说是有要事与她商议。
沈寒暗忖,正想好好问一问沈公的案子,岂料见到许正,他迎面便是一句惊雷之问:“沈姑娘,你中毒了吗?”
许正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她与陆青的秘密,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纵然亲密如郡主,她们亦商量过暂不告知。
郡主久居深宅,性情温顺和善,这十数年间,后宅姐妹之争,无非就是争些衣裳钗环的体面,或是口舌上占几分机锋,再狠毒的也没了。
她怎会想到,后宅之人已经起了杀心!
自从郡主奉旨回京,沈宅内的局面与形势早已翻了天。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假象,顷刻坍作一边倒的局面。
秦姨娘和沈漫的心,早已被贪婪侵蚀空了。她们胃口变大了,金银之物已难满足日益膨胀的贪欲,如今更是什么都想要。
她与陆青的秘密,若让郡主知晓,只能徒惹她惊忧伤怀。
郡主如今虽得圣宠,可皇家恩宠从来如朝露暮霭。纵有宗室之名,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今日还是尊贵无双的郡主,明日或许就沦为皇权刀俎下的祭肉。
这骤然来之不易的恩宠,是蜜糖还是砒霜,无人可断终生。
梁王叮嘱郡主要低头行事,对傅鸣杀匪救人之事叮嘱万不可张扬,府中唯郡主、沈寒及心腹嬷嬷知晓。
王爷尚且如此,郡主更是风中烛烬。
况且郡主自身危机未解,若是贸然揭发秦姨娘,一则手里并无实据,二则若是秦姨娘狗急跳墙反而带来更大的隐患。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更何况,若是现在就把秦姨娘囚禁起来,那背后之人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沈寒推测,秦姨娘这种下毒灭口的动手之人,是不够格知道背后人的真正身份。
与她接头的顶多是传信人,若是让对方发现秦姨娘落网,只会迅速斩断这条可有可无的线,秦姨娘一旦成为弃子,她们想再查就难如捞月。
郡主如今有梁王亲卫相护姑且安全。沈寒也多次叮嘱刘嬷嬷,郡主入口之物务必谨慎验毒,慎之又慎。
不过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秦姨娘一日未伏诛,郡主就还是活在隐患中。
沈寒要的,不仅是当场揪出秦姨娘,还要让她乖乖吐出她藏的秘密。
秦姨娘人如毒蛇,啮人前,必先藏解药三分。凡事都会给自己留后手,这后手,怕是背后人亦未能察觉。
这后手,或许是什么意外收获。
“我听...傅鸣说,沈姑娘因风寒高热昏迷数日,醒后患上失魂症,可有此事?”许正将龚信之三字咽回喉中。
那个小老头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在沈姑娘面前露出他名号。否则,他一身的老骨头或许会被郡主拆了炖汤,以后许正就找不到人帮他秘密验尸了。
许正解释梁王与兴宁郡主并非凶戾之人,龚信之胡子翘到了眼角:“啄木鸟,一听就知道你不仅未婚配,对女子更是一无所知。”
“京师高门嫁女,最忌新妇多病。就是平日里请大夫勤些,都要被人疑心患有隐疾,将来影响子嗣,更别提这个劳什子失魂症。”
“你若坏沈姑娘姻缘,郡主能饶你?再良善的人,碰到子女之事都会变脸。”
见许正一脸懵懂,龚信之急得山羊须乱抖,怎么会有这么榆木疙瘩的男人。
“总之,你不能说是从我这里打听的,否则,要不我被人秘密处决,要不,你就八抬大轿把沈姑娘给娶了,你自个看着办吧。”
龚信之暗下决心,若这呆子泄密,他就收拾细软连夜跑路,回老家继续编撰医书,他最适合一个人默默编书,不适合宫廷与权贵斗争。
许正无奈,只得搬出傅鸣,横竖他确曾提过,不算欺瞒沈姑娘,不影响自己的原则。
沈寒略略沉吟:“那中毒一说,从何说起?”
“有种毒唤‘紫雪散’,无色无味。”许正眸色沉冷:“下毒者需让人先患有风寒高热之症,服毒后,死状便如风寒耗空元气,下毒者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也无人会因一场风寒而开棺验尸。”
沈寒面上不显,心里大惊。
好一招借病索命!
若非她和陆青魂魄错身,阴差阳错逃过死劫,这事是决计不会怀疑到秦姨娘头上。
而死去的人,却再无开口之日!
沈寒那日风寒是被沈漫推落冰湖所致,可陆青...
“但此毒与失魂又有何关联?”沈寒压下心悸追问。
许正目光如刀:“中毒者,若是命大侥幸活下来,就会出现诸如失魂、疯癫等症状。”
看来,傅鸣是知晓陆青也中毒了。
沈寒拧眉垂首的样子,落在许正眼里,就是女子的害怕与慌张。
许正有些自责,他只顾着查案,竟忘了照顾到恩师家眷:“沈姑娘莫慌,你身边可有什么可疑之人?譬如...令姐?”
他上次亲眼瞧见二人争执,虽然是沈姑娘掌掴了长姐,但——
以他多年阅人无数的眼力,从面相上来看,沈姑娘的长姐,目藏阴翳,瞧着心术不正。
不似沈姑娘,眉间存三分清气,如冬雪寒梅,孤冷清洁。
沈寒有些诧异,许正竟然对沈园的后宅如此了解:“为何是她?”
许正有些羞赧,这...总不能说他趴墙头看过吧。
他强作肃然:“沈园后宅里唯有你长姐与你年岁相当,我猜许是后宅斗争?”
沈寒唇角轻扬:“许大人,你不怀疑是家父旧案牵连的缘故?”
说到案子,许正脊梁笔挺如松:“沈公之案确有蹊跷。傅鸣提过,郡主回京途中曾遇死士截杀。”
他指节叩案:“此人心思诡谲,利用郡主回京途中护卫较少且不引人注目的时候下手,可见是忌惮着郡主与梁王的权势。”
“可这与你并无干系,沈公之案按年岁推算,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没必要对你下手。”
“所以我怀疑,仅是后宅内斗。劳沈姑娘细想一下,沈园内人口并不多,我们可以逐一勘验排查。”许正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只是...
沈寒心中轻叹,那毒药或许原本是给郡主备下的,却机缘巧合入了她的口。
背后人许是觉得在郡主归京水路上派死士刺杀,郡主必然难逃一死,毒药只是后手。
郡主平日汤药膳食皆有心腹嬷嬷死守,素日里秦姨娘莫说是能下毒,就是郡主院中的小厨房,她连门都进不去。
未寻到良机,秦姨娘就迟迟不能下手。而恰逢此时,沈寒被沈漫推落冰水里高热不退,秦姨娘为了给自家蠢女儿平祸端,迫不得已只能先把药用在沈寒身上。
一念及此,沈寒眼底寒芒骤亮——
这种毒药罕见,对方只会给秦姨娘备下一粒——
那就说明,秦姨娘手中已经无药了,她若是要再动手,必然得找人拿药。
这倒是个契机!
“许大人,查案查出此毒不足为奇,可怎会怀疑到我身上?”
“这毒你们是如何发现的?”沈寒趁机追问。
许正一怔,沈姑娘竟然问这么仔细:“是在一名宫中退养太监花映之的尸身上验出的。”
“毒杀他的人因着急灭口,未曾让他先患风寒高热就匆忙下毒,因此被验了出来。”
许正细细说完,忽然觉得不对劲——
自始至终,这位沈姑娘没有回答他一个问题,倒是把他审得明明白白...
恩师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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