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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映之——就是私藏她母亲绢画的那个太监。
沈寒眼波倏然流转,露出一抹浅笑:“许大人明察秋毫,这桩案子我也有所听闻。”
“梁王曾提过,此案复杂棘手,看似有多重线索实则都是虚晃一招,好在有许大人精明决断,抽丝剥茧,方才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沈寒深敬大人慧眼如炬。”
先借梁王之名坐实她已知晓案情,梁王本就是主审人,提及案情在情理之中,许正就不算泄密。
而后再对许正不着痕迹的夸奖,方便她接着追问绢画来历。
“不过我听闻,花映之为人十分残忍变态,不仅虐童,还有私藏女子绢画的习惯。”沈寒想起母亲的绢画竟然是被这种人藏着,胃里便一阵翻涌,强压着不适问:“不知许大人可知晓?”
许正被沈寒夸得耳尖发烫,恩师若还在世,见他如今能独当一面,是否也会这样温声赞许——
冷不防听她转了话头,收了思绪想了想:“沈姑娘说的我并不知晓,当日搜证是由傅鸣带着刑卫司的人去的,我并未去。”
眼见沈寒面露失望之色,许正有些不忍,斟酌着补充:“不过,据我推测,是有人是用某种手段来控制花映之,或许这手段除了香料,还有你说的私画。”
太监私藏女子绢画是宫中大忌,一旦被举告,最轻也是杖责五十,逐出皇宫,后半辈子难有生路。
“提及香料,”沈寒话锋再转,语气里掺了几分试探:“先前坊间似有传言,说的是花映之藏香是私下为太子炼丹所用,所以才会有香气诡谲一说?”
陆青传过话,说是侯爷不记得大乔氏生前用过什么香。
她当时不知用什么恰当的情绪,来装下这个轻得像一句闲话,却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真相。
“十香返魂丹吗?”许正摇头:“坊间传闻并非是我们所为,乃是太子政敌的手段。我们只查出是什么香,对方便以此借题发挥,煽动民愤民怨来打压太子。”
“不过,我问过龚御医,十香返魂丹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延年益寿...”
提及案情,许正侃侃而谈:“这丹药其中的药引—苏合香,原本是医治风痰闭塞、咳喘胸闷之症,将它混杂了沉香、奇楠木等多种香药焚烧后,可让人沟通阴阳,传言能让人见到亡者。”
“在佛教法事中,奇楠香被视为通三界的圣物,苏合香掺入乳香与没药炼制出的返魂丹,有净化亡灵之意。”
“这两者一起用,更像是为某人超度,以香气引导魂魄往生。”
“前朝秘闻,曾有帝王迷恋长生术,设置“延寿大醮”,是用奇楠木雕成符牌,浸润返魂香液后焚烧,把灰烬溶于符水再饮下,被称为—招魂续命汤。”
见沈寒凝神,他压低声道:“是一种密教的续命术,不过这都是传言,做不得真的。”
超度...
往生...
见到亡者...
陆青说,这画是在花映之的密室深处发现的,且绢画香气久凝不散,乃是因为经年焚香熏染,浸透肌理所致。
花映之那个虐童成性、连半点人味都没有的太监,竟会在密室中久久挂着母亲的画像,用超度亡灵、引魂往生的香,一日不落地烧着。
他是在为母亲超度吗?
沈寒攥着帕子,心情复杂,母亲当年究竟与他有何渊源?
花映之要在她过世后,藏着她的画、焚着敬魂的香,做这等旁人想都想不到的事。
见沈寒脸色忽白忽沉,许正猜不到姑娘在想什么:“沈姑娘,可是出了什么难解之谜?”
沈寒心头忽然清明——
难怪,傅鸣和许正从查香气入手一直无果,或许本就与案子无关,只是与她母亲有关。
花映之不知因何缘由,对她母亲存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母亲过世后,藏着秘密寻来的母亲绢画,日日焚香超度,以寄哀思。
这隐秘的执念,又被背后人揪了出来,以此挟制花映之为自己所用。
沈寒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发飘:“只是听着...有些唏嘘。”
她从没想过答案会是这样。
母亲的枕边人,连她日常用的香都记不清,而这个双手沾着女童血泪、毫无人性的太监,却把敬她、悼她的香,烧得一日不差。
真是天大的讽刺!
许正露出一个温暖和煦的笑:“这事听着荒诞渗人,你们姑娘家心思细腻,难免会觉得不适。”
谁说他不了解姑娘,这不是安慰的恰到好处吗——
“许大人,家父的案子...可有眉目了?”沈寒将心头的唏嘘压下。
花映之的是是非非,终究过去了。
人死灯灭,前尘往事皆不可追,他是眷恋母亲也好,感恩母亲也罢,都已经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许是背后人也没料到,花映之这颗弃子竟能查出这么多线索。
许正迎上沈寒似不肯罢手的坚定目光,迟疑了下:“沈姑娘,我近来翻找案卷却没有查到多少线索,旧卷宗损毁过半,这事还须从长计议。”
想了想,他语气愈发郑重:“还请沈姑娘放心,我视沈公为恩师,恩师的未解心愿就是我的未解心愿,此案我定会追查到底,不查个水落石出必不会罢手。”
他做御史,除了是恩师当日的点拨,也是为了能查清恩师当年的案子。
待他日查出真相,为恩师与友人昭雪天下,他便辞官归隐,如恩师当年那般言传身教,或许也能点拨一两个顽童,便可如他今日这般为民请愿,为世间不平而鸣。
沈寒微笑起身,敛衽深深一福:“那小女在此,先替家父拜谢许大人了。”
许正被她这郑重的一礼弄得心头微热,竟有些赧然。
看着她清亮的眼眸,那份自送春宴后便萦绕心头的关切终究占了上风,踌躇一瞬,许正还是轻声问道:“沈姑娘...送春宴那日,你是因何伤怀?”
沈寒唇畔浅淡的笑意瞬间凝住,对上许正坦率中带着探询的目光,顿了顿,还是沉默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未发一语。
许正语气诚恳而郑重:“沈姑娘,许某不才,但若日后姑娘遇到难处需要许某襄助尽管开口,许某定当竭尽所能,为姑娘分忧。”只要不违背本心道义,许正在内心默默补充。
倒真有一事。
她和陆青手上并无能打探消息的可靠之人,这几日她正为此事发愁。若出去雇人,虽有做此营生的行当,却难保不会走漏风声。
她们好容易活了下来,这第二次的命,必须牢牢捏在自己手中。
她是沈寒,也是陆青,如今不止是为自己活着,也是为对方活着!
思及此,沈寒抬眸看向许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确有一事想劳烦许大人。”
“沈姑娘请讲。”
“劳烦许大人帮我查一个人,我怀疑他在应天乡试期间,做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沈寒迎上许正略带探询的目光,补充道:“此事...恐怕牵涉后宅阴私。”
许正郑重点头,恩师的女儿如此信任他,将这等隐秘之事相托,他定要尽心竭力查个明白。
“另有一事,许大人,”沈寒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家中祖母的寿宴设于下月初,不知许大人届时可有闲暇?”
啪嗒!
捧着热乎的糖炒花生跑进来的鹿鱼惊呆了。
他就出去买个花生的功夫,他家二爷竟然能让沈姑娘主动邀去家中见长辈了?!
太好了,他今晚回去就告诉夫人!
二爷的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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