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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陈嬷嬷可怕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容婆子家里祖传是杀猪匠,大姑娘,您没亲耳听到,她叫唤起来,那声音嚎得撕心裂肺,活像年关时被宰的大肥猪。”
“嗷——嗷——嗷——”
扶桑捂着嘴吃吃地笑,陈嬷嬷学得太像了。
“这还不算完呢!晚些时候,太夫人身边的常嬷嬷来传了话,说是容嬷嬷私纵外院男仆擅闯内院二门,坏了府中的规矩,降为一等奴婢,并扣罚半年月钱。”
陈嬷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容嬷嬷的惨状:“据说容婆子被打的半死不活,一听这话,两眼往上一翻白,当场直挺挺地厥死过去!”
容嬷嬷作威作福太久了,在这侯府内院里,除了小乔氏就没别的主子需要她看眼色行事。从前的陆青人美心善好说话,容嬷嬷便趁势拿捏住。
她只要在小乔氏面前当条乖顺听话的恶犬就行了,其他人,容嬷嬷根本没放在眼里。
过惯了以她为中心的贵奴日子,甚至一言可定他人生死,容嬷嬷以为这辈子会一直这般过下去。
陆青展颜一笑,温声道:“今日辛苦你们了。”
她得知陆松休假,便让扶桑悄悄去给陆松传话,让陆松来她院中,嘱咐莫让人进她屋子,只说她病了需要静养即可。
别的陆青不敢肯定,陆松在小乔氏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
小乔氏是矛盾扭曲的,既要竭力在陆松面前扮演一个温柔善良、干练果决的完美母亲,对两姐弟一视同仁,内心又恐惧时刻提防着陆松与除了她之外的人亲近。
以陆松的聪慧,应付小乔氏不是问题。只是...陆松这次为了长姐,生平第一次向他母亲撒了谎。
陆青有些内疚,陆松只说:“长姐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旁的长姐不必多虑。”
这孩子心思敏锐,玲珑剔透,却有小乔氏那般心性偏执、性情癫狂的母亲...
以防万一,陆青料定若是小乔氏主仆察觉有人盯踪,必会前来她院中探查虚实。而容嬷嬷自认拿捏住了陆青跟踪的把柄——认定其心虚理亏、不敢声张,发落她院子里的人也就顺势而为。
在这对主仆的眼中,不过是发落了些奴婢而已,算不得什么。
不把奴婢当人看,是这主仆俩一贯的认知,殊不知,容嬷嬷自个也没被她主子当个人看。
人在极度愤怒与恐惧中,是没有理智这根弦的。
当发现有人跟踪,小乔氏的理智弦崩断后,先是被容嬷嬷撺掇来闹事出口恶气,而后又在陆松的亲情抚慰下,放下了戒心,从而忘记了自己的来意。
在小乔氏心中,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扶桑给陆青换了衣衫,忍不住问:“姑娘,今日...情形如何?”
姑娘说是要抓夫人与容嬷嬷的把柄,可她俩回来了许久,姑娘却没回来,她和陈嬷嬷担心了好一会呢。
陆青想到傅鸣,心头一沉,不自觉地紧紧拧起了眉。
“傅大人,你今日不是跟踪我,而是在跟踪侯夫人吧?”陆青紧紧攫住傅鸣的视线,声音沉冷。
上次拿过绢画后就未曾再联系,陆青认为傅鸣不会再盯他了,既已排除朝堂牵连,对一个姑娘的好奇心,也该截止了。
傅鸣不会为了想知道她的秘密,就一直盯住她。
故而,今日傅鸣出现在绸缎铺里就绝非偶然,更不可能如此凑巧地刚好撞见她与容嬷嬷在长廊对峙。
只有一个可能...傅鸣在跟踪小乔氏!
他是查出了什么吗?
傅鸣未发一言,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陆青。
那目光复杂难辨,似有审视,似有探究...他面上惯常的从容笑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肃。
长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这是二人交锋以来,傅鸣头一次,在陆青面前,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境地。
陆青转身,抬步欲离。
傅鸣没忍住开口:“陆姑娘,你...你失魂是因为中毒了吗?”
陆青钉在原地,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却又无比清晰地颤抖了一下,那颤抖极其细微,像是极力忍住却还是让身体泄露了一丝秘密,那是被猝然戳穿隐秘的愕然...
傅鸣看着那僵硬的背影,知道自己问对了。
许正多日翻找卷宗无果,案牍库与刑部、大理寺存放的案卷均有遗失,案牍库内三年前因为一场水火,更是毁去了大半卷宗。偏偏这么巧,那些被毁去的,都是与曹如意等人相关的卷宗。
可见是背后之人故意为之,抹掉一切可能指向自身的线索,让他们无从查起。
那日龚信之那日的查验,像是为他们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龚信之说出紫雪散的中毒症状,傅鸣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的,就是陆青那张清醒与迷离间诡谲切换,令人捉摸不透的的脸。
这张脸蒙了太多的秘密,层层迷雾重重包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看不清这张如雨后初晴般的脸。
长庚查到,陆青是在随侯夫人返京途中骤然病倒,一病不起让众人险些以为她要熬不过去了。侯府贵女,能被风寒夺走性命的属实不多见,这位病好后又全然不记事的陆姑娘就更诡异了。
陆青先是风寒高热,而后醒来失魂,分明是服用紫雪散后的症状。算她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无独有偶,郡主家的沈姑娘也恰好出现同样的症状,与陆青应是都中了紫雪散之毒。
与此同时,与世无争的郡主低调回京却遭杀手追杀,而这批杀手与花春堂内给消息的黑衣人又是同一批人。
下毒谋害陆青与沈姑娘的凶手,追杀郡主的亡命杀手,以及在花春堂内活动的密探...这些看似分散的线索串在一起,背后指向的就是同一个人!
这人为杀郡主灭口,不但派出杀手,还指使人下药。只是为何会阴差阳错下到二姑娘身上,傅鸣没想通。
那日他告诉许正,郡主遇袭与二姑娘中毒的事,许正沉吟良久,猜测是因着当年沈公的案子。
若说此人杀郡主是为着沈公当年的案子,可对陆青下手又是为了什么...
长庚当时不解,既然知道陆青失魂事有蹊跷,那为何吩咐不再盯梢呢?
傅鸣沉默了很久,只说:“眼下看来,像是后宅女子的勾心斗角,既然无关朝局就不必盯了。”
长庚仍是一脸困惑。
傅鸣不语,幕后黑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连他这般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都深感棘手,何况一个后宅未经世事风雨的闺阁女子!
陆青既然活了下来,那就好好活着吧。
有些真相不知道,或许反而能活得安稳些。
他觉得凭借陆青的聪慧,应付小乔氏那种目光短浅、手段拙劣的妇人,应当绰绰有余。
只要熬到出阁...
傅鸣皱着眉头不去想心头那莫名一窒的烦闷,只吩咐长庚盯住小乔氏。
“傅大人,”陆青蓦然转身,那双总是蒙着雾霭的眸子,此刻竟如被山泉洗过般清澈透亮,燃烧着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然火焰,刺得傅鸣心头猛地一跳!
“水匪之事你不肯说,今日为何盯着侯夫人,你也不肯说。”陆青的声音甜美又冰冷。
“如今却要来撬我的秘密...不知傅大人,你打算用什么秘密,来与我交换呢?”
傅鸣沉吟了下,反问她:“陆姑娘,你今日为何要以身犯险?”
做个无忧无虑的侯府贵女不好么?安享富贵,静待出阁...
陆青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碎玉落盘,清脆,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凉意。
她一字一顿,重如千钧:“那是因为...”
“傅大人,你没有真正死过一次吧...”
陆青走了,傅鸣久久未动。
“主子,咱们今日是有收获的,您为何不肯告诉陆姑娘?”长庚一脸困惑,不理解主子到底在磨叽什么。
说了不盯人家姑娘,说了不管侯府后宅的事,看到乔装打扮的陆青,第一眼就给认了出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主子推了出去。想起撞上那团肥腻腻,烂唧唧的肉山,长庚打心底里恶心。
要不无咎说他单纯呢,也就他真信了主子的话。
长庚觑着傅鸣晦暗不明的眼神,再问:“主子,郡主那边要人盯着吗?”
傅鸣狠狠闭了闭眼,下颌线绷得死紧,片刻后再睁眼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的澄澈:“郡主那,许正会去盯着的。”
陆姑娘...
前路艰难,望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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