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烬元纪 > 第十二章 断桥上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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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洞外的水鬼就没了动静。阿木扒着石缝往外看了半天,回头说:“它们回水里了,在泉眼边转圈呢。”

    陈默用工兵铲撬开堵洞的石头,一股带着水汽的冷风灌进来,夹杂着水鬼特有的腥气。他探头观察了片刻,回头道:“芦苇丛能掩护,趁它们没注意,直接穿过去。”

    几人猫着腰钻出石洞,脚下的淤泥还没干透,踩上去“咕叽”作响。阿木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长树枝,时不时拨开挡路的芦苇,嘴里小声念叨着:“左边三米有片尖石头,别踩……”

    丫丫被陶醉抱在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眼睛却好奇地瞟着水里的动静。泉眼的水确实清得像镜子,能看到水底光滑的鹅卵石,还有几条半透明的小鱼游过,鱼鳍泛着诡异的蓝光——大概是被辐射变异的品种。

    “别盯着水看。”陈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水鬼能在水里换气,说不定正盯着咱们呢。”

    丫丫赶紧闭上眼睛,把脸埋进陶醉的肩窝。

    穿过芦苇丛时,谁都没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和芦苇叶摩擦衣服的“沙沙”声。离河滩边缘还有十几米时,小李突然“嘶”了一声——他踩到块尖锐的贝壳,伤口刚愈合的脚底板被划开道口子,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别动。”陶醉停下脚步,放下丫丫,从背包里翻出块干净的布条(是之前从黑骨营尸体上搜的),蹲下身要给小李包扎。

    “不用不用。”小李往后缩了缩脚,脸上直冒汗,“这点小伤,不碍事。”

    话音刚落,水里突然“哗啦”一声,一条青灰色的手臂猛地探出来,抓向小李的脚踝!那手臂上布满黏液,指尖的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黑绿色的光。

    “小心!”陈默的工兵铲带着风声劈下去,正砸在水鬼的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了。水鬼惨叫着缩回水里,溅起的水花里混着血丝。

    “快走!”陈默拽起小李就跑,“它们被血腥味引来了!”

    水里接二连三地冒出黑影,都是半人半鱼的水鬼,嘶吼着往岸边爬。阿木拉着丫丫跑得飞快,小石子硌得他脚底板生疼也没敢停。陶醉跟在后面,手里的砍刀反握在身后,随时准备应对扑上来的水鬼。

    总算冲上河滩的硬地时,所有人都累得直喘气。回头看,七八个水鬼趴在岸边,青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却没再往前追——大概是陆地上的阳光让它们不适,皮肤在光线下微微冒着白烟。

    “他娘的……”小李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了鞋查看伤口,血已经把布条染红了,“这鬼地方,连块石头都跟人过不去。”

    陈默从背包里翻出阿木给的草药,嚼碎了敷在小李的伤口上,再用布条缠紧:“忍忍,到前面找个地方再处理。”

    往前又走了两个时辰,荒原渐渐被稀疏的树林取代。路边出现了一座废弃的石桥,桥身断了一半,另一半悬在半空,底下是干涸的河床,堆满了锈迹斑斑的汽车残骸。

    “就在这歇会儿吧。”陈默指着桥洞,“能挡挡太阳。”

    桥洞里还算干净,大概是之前有拾荒者来过,地上铺着些干草,角落里还有个生锈的铁桶,像是用来生火的。阿木捡了些枯枝,用陈默给的打火机点起堆火,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柴枝,发出“噼啪”的轻响。

    丫丫靠在陶醉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草叶。阿木把小黑放在腿上,用树枝逗它玩,黑猫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呼噜”声。

    “方舟基地……真的有那么好吗?”小李靠在桥壁上,望着洞外的天空,“要是跟磐石堡一样,也是群疯子掌权怎么办?”

    “那就再走。”陈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起来,落在他的靴底,“总能找到个能喘气的地方。”

    陶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丫丫。小家伙的睫毛很长,沾着点草屑,大概是累坏了,眼皮耷拉着,快要睡着。她想起离开工厂区时,丫丫攥着半块压缩饼干,说“姐姐,我不饿”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醉姐,你说以前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有糖?”阿木突然抬头问,手里的树枝停在半空,“爷爷说,以前的孩子每天都能吃糖,还有蛋糕,甜得能把牙粘掉。”

    陶醉愣了愣,面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嗯,有的。还有游乐园,有旋转木马,能飞得很高。”

    “旋转木马是什么?”丫丫醒了,揉着眼睛问。

    “就是……像马一样的椅子,会转,上面还有灯,亮起来很漂亮。”陶醉尽量描述得简单,“以前我见过。”

    其实她也记不太清了。末世爆发时她才六岁,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妈妈抱着她跑,周围全是尖叫和火光,还有……一个模糊的小男孩的脸,总跟着她,手里攥着颗水果糖,说要送给她。

    “等找到方舟基地,我给你们做糖吃。”陈默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用甜菜根熬,以前在农场学过。”

    “真的?”丫丫眼睛亮了,“像阿木吃的那块一样甜吗?”

    “嗯,比那个甜。”陈默的嘴角似乎也动了动。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一堆暗红的炭火。远处传来几声蚀变体的嘶吼,很轻,大概离得远。桥洞里很暖和,夹杂着柴烟和干草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

    小李靠着石壁睡着了,呼噜声打得震天响。阿木抱着小黑,头歪在膝盖上,也睡着了。丫丫往陶醉怀里缩了缩,小声说:“姐姐,我梦到旋转木马了,上面有好多糖。”

    陶醉拍着她的背,轻轻“嗯”了一声。

    陈默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根柴,抬头看向陶醉。她的面罩在火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里像浸了水的黑曜石,安静又温柔。他突然想起在地铁隧道里第一次见她,她举着消防斧,眼神冷得像冰,却在看到蚀变体扑向他时,下意识地拽了他一把。

    “你……”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道,“睡会儿吧,我守着。”

    陶醉摇摇头:“你也累了,轮流守。”

    陈默没再坚持,靠在对面的桥壁上,闭上眼睛。但他没真睡,耳朵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还有……她的呼吸声。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让他紧绷了很久的神经,莫名地松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炭火彻底灭了,桥洞里渐渐冷了下来。陶醉把丫丫抱得更紧,正想叫醒陈默换班,突然听到桥洞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是蚀变体,是活物的蹄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她立刻推了推陈默,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陈默瞬间睁开眼,手里的工兵铲已经握紧。小李和阿木也被惊醒了,阿木赶紧把小黑塞进怀里,往陶醉身后躲。

    马蹄声在断桥边停了下来。接着是几个男人的说话声,粗声粗气的,带着股酒气。

    “老大,这破桥能有啥好东西?我看就是白跑一趟。”

    “闭嘴!”另一个声音更沉些,“昨天那伙拾荒者说,看到黑骨营的人往这边追,说不定能捡点漏。”

    “黑骨营?就咱们这点人,撞上了不是找死?”

    “怕个球!他们刚被蚀变体冲了营,肯定元气大伤。再说,就算碰不上黑骨营,捡个把落单的娘们也行啊……”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带着粗俗的笑骂。

    陶醉的眼神冷了下去,手摸向腰间——枪和刀都在,只是子弹不多了。

    陈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桥洞深处的阴影。那里有个半人高的缺口,大概是以前的排水口,刚好能藏下几个人。

    几人刚躲进缺口,就听到桥洞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踢到了地上的柴火,骂了句脏话。

    “妈的,还真有人来过!”

    “老大,你看这火堆,还热着呢,肯定没走远!”

    “搜!给我仔细搜!找到活的,男的杀了,女的……带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晃进桥洞,照亮了地上的干草和他们没来得及收拾的脚印。

    陶醉的心跳得飞快,握着刀的手沁出冷汗。她能感觉到怀里的丫丫在发抖,阿木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是陈默,他的手心很烫,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有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陶醉愣了一下,回头看他,火光从他的侧脸扫过,眉骨的疤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眼神却异常坚定。

    外面的人已经搜到了缺口边,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举着火把探头进来,嘴里骂骂咧咧:“藏这儿了?我看你们往……”

    他的话没说完,陈默突然从阴影里窜出去,工兵铲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男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滚出老远,火苗舔着干草,瞬间燃起一小片火。

    “妈的!有埋伏!”外面的人喊了起来,脚步声乱糟糟地涌过来。

    陈默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抓起地上的一根粗木棍,迎着最前面的人砸过去。那人举着砍刀格挡,木棍却从侧面扫过来,正中他的膝盖。男人惨叫着跪下,陈默的工兵铲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小李也冲了出去,捡起地上的砍刀,虽然胳膊还不利索,但砍起人来依旧狠劲十足。

    陶醉抱着丫丫,护着阿木躲在缺口里,眼睛死死盯着战局。她看到一个漏网之鱼绕到陈默身后,举着斧头就要劈下去,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

    匕首没扎中要害,却钉在了那人的胳膊上。陈默趁机转身,工兵铲横削过去,割断了他的喉咙。

    前后不过五分钟,桥洞里就安静了。地上躺着四具尸体,血流了一地,混着柴灰,发出刺鼻的味道。

    陈默喘着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看向缺口:“出来吧,没事了。”

    陶醉抱着丫丫走出来,阿木的脸吓得惨白,却还是强撑着没哭。小李靠在墙上,胳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把绷带染红了一大片。

    “得赶紧走。”陈默开始搜尸体,翻出两袋压缩饼干,还有一把左轮手枪,五发子弹,“血腥味会引来蚀变体。”

    他把饼干和手枪递给陶醉,自己则捡起地上的火把,点燃了桥洞里的干草:“烧了,能掩盖痕迹。”

    火光很快窜了起来,舔着桥洞的木梁,发出“噼啪”的响声。几人趁着火势没蔓延,赶紧离开了断桥。

    走了很远,还能看到身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风里传来木头燃烧的焦糊味,还有……蚀变体被火光吸引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往树林深处走。”陈默回头看了眼火光的方向,“火能挡它们一阵子,但撑不了太久。”

    丫丫趴在陶醉背上,小声问:“姐姐,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陶醉没说话,只是走得更快了。阿木在旁边接口:“爷爷说,坏人眼里只有自己,别人的命都不算命。”

    小李嗤笑一声:“等老子伤好了,见一个砍一个。”

    陈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但手里的工兵铲握得更紧了。

    夜幕降临时,他们钻进了一片茂密的橡树林。树林里很暗,月光被树叶挡住,只能看到模糊的树影。陈默找了棵粗壮的橡树,树干上有个天然的树洞,足够容纳五个人。

    “今晚在这歇着。”他用石头堵住树洞的缝隙,只留个小口透气,“轮流守夜,别出声。”

    火堆是不敢点了,只能靠在一起取暖。丫丫和阿木挤在中间,很快就睡着了。小李靠在树壁上,哼唧着胳膊疼。

    陶醉和陈默靠在洞口,谁都没说话。外面的蚀变体嘶吼声渐渐远了,大概被断桥的火光引走了。

    “刚才……谢了。”陈默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陶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匕首的事,摇了摇头:“应该的。”

    沉默再次蔓延。过了会儿,陈默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是块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巧克力,包装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但还没化。

    “搜尸体时找到的。”他道,“给丫丫。”

    陶醉接过巧克力,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顿。这次,他没立刻躲开,她也没。

    树洞里很暗,只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远处的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谁在哭。但不知怎么,陶醉觉得没那么怕了。

    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个人,能在危险时递过一把刀,能在寒夜里分你半块巧克力,能让你觉得,这末世再难,也不是一个人在走。

    她把巧克力小心地包好,放进怀里,想着明天给丫丫一个惊喜。然后她往陈默身边挪了挪,离得近了些,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

    “睡吧。”她轻声道,“下半夜我守着。”

    陈默“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但他没真睡,嘴角似乎微微扬着,像藏着个秘密。

    明天的路还很长,方舟基地还很远,危险也随时可能出现。但至少此刻,树洞里很暖,有彼此的体温,有孩子们的呼吸,还有一丝……比巧克力更甜的东西,在心里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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