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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那片碎石坡,早已成了昊辰每日雷打不动的去处。天色将明未明,薄雾尚未完全被日光驱散,坡上嶙峋交错的碎石如同无数奇兽的背脊,在清冷朦胧的晨光里蛰伏。昊辰小小的身影便已出现在坡顶最平整的那块磨盘大青石旁。
他脱掉了碍事的上衣,仅着一条兽皮短裤,露出略显瘦削却筋肉初显线条的小身板。
皮肤在清晨的寒气中微微泛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股打磨璞玉般的专注。胸口那道恐怖伤疤被厚厚绷带覆盖,边缘依旧泛着些微狰狞的紫色,是深入筋骨妖毒的残留。
他摆开架势,并不像演练复杂的套路,而是将全身心沉浸在王惊蛰最初传授、也是最基础的那几个动作要领——“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异常缓慢,却又沉凝有力。
伴随着每一次肩头下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千钧重力自九天垂落,稳稳压住他微微颤抖的双肩,每一次手肘下坠,都牵引着周身潜藏的力量,如同山溪奔流于特定的渠道,汇聚于拳峰一点。
每一次胸廓含吐,骨骼便发出细微的、如同竹节伸展的铮鸣;每一次脊椎挺拔,皮膜筋肉瞬间绷紧如蓄势待发的上弦之弓!
呼吸!深深的呼吸!如同风箱鼓动熔炉。每一次悠长吸气,破碎石坡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都仿佛被他扯动,丝丝缕缕融入肺腑,化作滚烫的气血在他经脉中奔涌咆哮。
每一次沉重呼出,浊气混杂着身体最深处的疲惫和杂质排空,口鼻间竟隐隐带出淡淡的白气!
这是最笨拙、最枯燥的锤炼!没有山崩地裂的轰鸣,没有炫目耀眼的气浪。只有皮肉在石砾上摩挲的红痕,汗水在额头蜿蜒汇成小溪,滴落在冰冷石块上溅开的痕迹。
但他沉浸其中,每一次标准的动作完成,体内奔涌的热流便壮大一丝,那被巨力击碎、又被神药修复的筋骨深处传来的酥麻感就清晰一分,仿佛断枝在重新焕发更加坚韧的生机!
“哼…哈…哼…哈…”
低沉而有力的呼吸节奏成了碎石坡唯一的背景音,与山风吹过石隙的呜咽交织在一起。
雾霭深处,王惊蛰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环境的枯木,静静矗立。浑浊的目光穿透薄雾,落在少年笨拙却千锤百炼的动作上。
他看着昊辰身上蒸腾而起的白气,看着他绷紧的脊背上几条淡青色的筋络在皮下微微搏动,如同蕴藏着奔突岩浆的细微脉络。
那古井深潭般的老眼中,没有丝毫赞许或失望,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审视。如同一柄沉默的刻刀,冷漠地度量着一块顽石开凿的深浅。
日头逐渐爬上树梢,驱散了最后一丝晨雾。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拔高的喧哗声打破了坡地的寂静。
“真是的!这种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连个人影都难找!” 锦衣玉带的林风大咧咧地带着两个护卫,踏上了碎石坡的边缘,他目光嫌弃地扫过四周的荒凉景象。
妹妹林瑶跟在后面,小脸皱成一团,抱怨着:“就是!什么破路!石头硌得我脚疼死了!德伯伯不是说要找什么花精露配药吗?这种破山石头堆里能有什么花?” 胖道士林有德声称要在此地采集些特有露水入药,缓解林家小姐昨晚受惊的不适。
林风的目光很快被坡顶那个独自锤炼的身影吸引。看到昊辰赤裸上身在石砾上辗转腾挪,动作朴实到近乎“寒酸”,他嘴角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带着世家子弟天然的轻视,扬声道:“哟!我当谁在这穷折腾呢,原来是你这乡野小子!怎么?昨天没被吓破胆,今天又来磨石头蛋子了?就你这点三脚猫都算不上的蛮力,连只山鸡都未必打得过吧?哈哈哈!”
两个护卫配合地发出几声压抑的嗤笑。
昊辰的动作顿了一下,缓缓收势站定。额头的汗水顺着眉骨流下,有些痒,他随手一抹,目光平静地看向坡下耀武扬威的林风一行人。他没有恼怒林风的嘲笑,反而对“磨石头蛋子”这几个字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王爷爷说,磨得好了,石头就听话。” 说着,他的目光好奇地扫过林风华贵的锦缎外袍下那紧绷的袖口,“你…身上绑着绷带吗?也受伤了?”
这直白的目光和天真的问话,顿时让林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他身上哪有什么绷带?那是修炼锻骨境、皮膜筋腱鼓胀绷紧的自然状态!被昊辰当成包扎的伤处,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尤其是在两个护卫面前!
“放肆!” 林风俊脸瞬间涨得通红,少年心性加上连番挫折挤压的郁火瞬间爆发,“本少爷锻骨有成,筋强体壮!是你能妄加揣测的吗?我看你这粗鄙小子就是皮痒欠教训!”
他猛地一步踏出,体内气血骤然奔腾,锻骨境中期的浑厚气息鼓荡开来,竟在身周掀起一股无形气旋,脚下的小石子被逼得微微滚动!
身形一晃,如同离弦之箭,三步便跨过数丈距离,一只蕴含着凌厉劲风的拳头,带着破空锐响,直捣昊辰空门大开的胸膛!
含怒出手,毫无保留,这是要将昨天被轻视的郁气,尽数发泄在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少年身上!
“昊辰小心!” 娇斥声从旁侧响起!
月舞像一道急风,猛地从旁边一棵歪脖子老榆树后面冲了出来!她刚刚循声赶来,就看到这惊险一幕!没有丝毫犹豫,她娇小的身躯爆发出平日绝对无法企及的速度,竟是合身扑前,用尽全力去推搡林风的胳膊,试图改变那拳头的轨迹!
“滚开!”
林风怒气上头,哪里会将月舞放在眼里?拳势只是微微一滞,手臂顺势一甩!一股沛然大力涌出!
“啊!”
月舞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对方手臂上传来,胸口如遭重锤,小小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噗通”一声摔倒在几丈外松软的花田里,溅起片片泥点和水花。几株刚刚吐出嫩芽的“雾隐兰”被她压折在地。
花田旁边,胖道士林有德像个土地公一样蹲在田埂上,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片草叶收集露水。
见到小丫头狼狈倒地,他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并未立刻阻拦林风,反倒是对着月舞低声急促地说了句:“丫头!吓傻啦?凝神聚气!照我刚教你的法子!画定地符!用土!护住你的花花草草呀!”
月舞被摔得晕头转向,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但她听到“花花草草”四个字,目光下意识看向身下那片被她压坏、正渗出晶莹液汁的雾隐兰嫩芽。
那是村东头李阿婆视若珍宝的药引,也是她和昊辰偷偷帮着照看很久的!
一股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心疼的火气猛地蹿了起来!被林有德一提醒,几天前胖子塞到她怀里那本破旧册子——《五行符箓初解》里几幅简单符纹瞬间在她混乱的脑子里闪过!虽一知半解,死马当活马医!
她挣扎着翻身,不顾疼痛,伸出沾满泥污的小手,用尽全身力气和所有惊慌凝聚的精神,朝着身下湿润的泥土,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地画了下去!
指尖划过泥地,带出的轨迹杂乱无章,与其说是符箓,不如说是个被踩扁的蟑螂!但伴随着这最后一点神念耗尽,一道极其微弱、混杂着慌乱意念的黄芒一闪即逝!
嗡!
月舞身下方圆数尺的泥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剧烈地波动起来!土浪翻涌,瞬间吞没了月舞的下半身!更有一股无形的粘滞力如同无数小手骤然抓住林风的双足脚踝!
“什么鬼东西?!” 林风骤然觉得双脚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沉重的束缚感让他暴烈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含怒攻向昊辰的那一拳,力道顿时泄了大半!
而另一边!
面对林风那迅猛如毒蛇噬咬、挟带着锻骨境浑厚罡煞之气的拳头,昊辰的眼神在那拳风临体的瞬间彻底变了!不再是平日的茫然懵懂,仿佛沉睡的某种本能被突如其来的致命威胁唤醒!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如同沉寂在地壳深处亿万年的熔岩被引动!瞬间从他的心脉深处炸开,狂野地涌向四肢百骸!
尤其汇聚于那只紧握的拳头之上!筋骨肌肉在刹那间绷紧膨胀!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筋络剧烈扭曲、贲张,眨眼间竟透出一种不祥而妖异的刺目赤金色!
那金色不是光芒,而是纯粹的、凝聚到实质的狂暴力量!带着一种源于荒古的莽荒煞气!
没有思考!没有招式!
完全凭借身体被生死危机激发出的原始战栗!
昊辰左脚猛地后撤半步,足下的碎石应声炸裂成齑粉!被赤金力量灌注的右拳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气势,不闪不避,直直对着林风那被泥沼阻碍、卸去了至少三成力道的拳头,狠狠对轰过去!
嘭!!!!!!!!!!!!!!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常人耳膜承受极限的恐怖巨响,在碎石坡顶如同炸药般猛烈炸开!狂暴的气流以双拳对撞点为圆心,瞬间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透明冲击波纹,呈环形朝着四面八方轰然扩散!
噗噗噗噗!
冲击波扫过,方圆十丈内所有比鸡蛋大的石块尽数被震成粉末!稍远处小腿粗的灌木、攀爬在岩壁上的坚韧藤蔓,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拦腰斩断!无数石粉草屑混合着狂暴气流冲天而起,化作一圈惨淡的灰白云雾!
“呃啊——!” 林风发出半声短促又无比震惊的痛呼!他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混合着爆炸性力量和极端炙热气息的巨力沿着手臂骨疯狂涌来!沛不可挡!远超他锻骨境中期的身体承受极限!
剧痛和灼烧感瞬间麻痹了整条臂膀!喉咙一甜,小口鲜血已不受控制地涌上嘴角!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清晰可闻!
林风的身体如同狂风中一片破败的落叶,被那股蛮横狂暴的力量直接轰得凌空倒飞而出!
另一道身影同样倒飞!
“噗——!”
昊辰如同被狂奔的巨牛顶中胸口,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箭般喷上半空!小小的身体倒飞的速度甚至比林风更快!轰然撞碎了他身后那块磨盘大的坚硬青石!巨石应声四分五裂!
烟尘碎石弥漫,笼罩了小半个碎石坡顶,如雾霭再临!狂暴的碰撞余波久久不散,震得周围的山岩都在簌簌落尘。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两个护卫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鸭蛋,握着刀柄的手捏得指节发白,脑子里一片轰鸣,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林少爷锻骨境中期啊!竟被那野小子一拳轰飞了?看起来还受了伤?!
月舞也呆住了,下半身还陷在泥沼般的土里,小脸上溅满了泥点和几滴鲜红——那是林风被震伤时飞溅出来的血沫。
她茫然地看着烟尘深处,昊辰撞碎石壁的地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完了!闯大祸了!这家伙刚好的骨头!不会又碎了吧?
“啊!!!”林风的痛嚎打破了死寂。
他挣扎着从一堆震碎的乱石中爬起,原本整洁的锦衣沾满灰尘和口角流下的血渍,右臂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软塌塌垂在身侧,面若金纸,看向烟尘弥漫方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深入骨髓的惊骇和即将爆发的疯狂怨毒!
胖道士林有德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眯缝着小眼睛,死死盯着那烟尘里若隐若现、被乱石掩埋了大半的身影。
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见猎心喜的激动和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金筋怒脉?古史记载圣体神魔骨雏形?不对…不对…这威势凶戾有余,浩荡不足…像…更像是…天生返祖凶焰?!” 他喃喃自语,手指捻得飞快。
弥漫的烟尘中,咳嗽声剧烈响起,还带着拉风箱般的痛苦喘息。
哗啦啦,碎石被一只颤抖、沾满灰尘的手臂用力拨开。
昊辰艰难地拱了出来。他嘴角挂着刺目的血丝,胸前缠着的绷带彻底被鲜血浸透染红,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深处那股因爆发而迅速退潮。
更添的严重亏空感,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昏迷。但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的右臂——拳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从小臂至肩头,整条臂膀青筋狰狞暴突!
只是那原本淡金色的筋络脉络,此刻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虽然极其微弱淡薄,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隐隐蠕动,尚未平复!
每一次起伏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却又透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感!
剧痛和身体被掏空的感觉潮水般袭来,昊辰眼前阵阵发黑。但就在这时,他模糊的视线瞥见刚爬起来的林风脚下,正踩在几株被她刚才撞倒、此刻又被混乱波及折断的雾隐兰嫩苗上!那是月舞一直小心照看、准备给阿婆配药用的!
一股没来由的、仿佛心底最珍视东西被践踏的怒火猛地压过了所有痛苦!
他用力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朝着林风的方向发出破锣般嘶哑、却带着野兽护食般凶狠意味的咆哮:
“月舞的花田!滚开!不要踩月舞的花田!”
他用那条正承受着巨大反噬剧痛、刚刚爆发惊人一击的暗金右臂,猛地指向林风脚下的嫩苗。手臂上暗金色的筋络骤然如雷光般剧烈一扭!似要再次爆发!却又痛苦地抽搐收缩回去。
林风正因屈辱和伤痛怒火攻心,准备彻底爆发家族秘术找回场子,骤然听到这莫名其妙、又嚣张无比的怒吼,一愣之下顺着昊辰的手指看向自己脚下踩着的几株可怜小草,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
“花田?!你这疯小子!给老子去死!”他仅剩完好的左手猛地扬起,掌心瞬间凝聚出一团带着阴寒冷光的灵力旋涡!气浪吹拂着他散乱的发丝,狰狞如同修罗!
“够了!”
平地一声雷!低沉的怒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直如同枯木般沉寂的王惊蛰,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两人之间!他没有散发任何气势,仅凭两个字和一个冰冷的眼神!如同冻结万物的寒流!
林风掌心的灵力旋涡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熄灭!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大恐怖瞬间攫住了他!浑身灵力僵硬凝固,再不敢动弹分毫!连那两个护卫都瞬间全身绷紧如临深渊,手按刀柄却不敢拔出!
王惊蛰浑浊的目光在昊辰那条肌肉筋络如同活物般诡异蠕动、泛着暗金光泽、又被自身反噬之力折磨得皮开肉绽的残破手臂上停留了一瞬。
那目光冰冷依旧,却似乎比寒冰更重。仿佛那不是一条少年的臂膀,而是一块正在失控熔毁地心的万年玄铁!又或是一头正被死死压制却随时可能噬主的远古凶魔之爪!
“噗!” 昊辰又是一口血沫喷出,再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急促喘息着,眼前金星乱冒,那条手臂不自然地颤抖着,筋骨间撕裂的剧痛让他小脸都扭曲起来。
王惊蛰视线移开,投向花田里刚把自己从泥沼中拔出来的、狼狈不堪、满眼是泪水和担忧的月舞。
再扫过林风扭曲的手臂和他脸上刻骨的怨毒。
最后,漠然落在几丈外花田边看戏的胖道士林有德身上。
林有德脸上堆满了油腻圆滑的笑,连忙小跑过来打圆场:“哎呦呦!误会!天大的误会啊!小孩子年轻气盛动手过家家,下手没个轻重!王老前辈您消消气!消消气!”
他搓着手,看向受伤的林风和同样惨不忍睹的昊辰,“这…两位小友都伤了筋骨,伤神损体啊!我这就拿点祖传的‘断续膏’和‘百花玉露丸’,外敷内服,包管不留病根!包管!”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解下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王惊蛰对他的圆场置若罔闻。
老人枯槁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深深的皱纹在晨光中投下道道阴影。他看着两个兀自怒火未消、却又带着恐惧不敢发作的少年,声音平板干涩,却字字如冰锥凿进所有人的神魂深处:
“天倾在即,死地环绕。你们…却在花田里打滚儿玩泥巴。”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尖掠过仍在痛苦抽搐的昊辰,掠过怨毒隐忍的林风,拂过惊魂未定的林瑶,最后定在胖道士油腻的笑脸上。
“朽木与顽石…尚不知脚下地火已沸…”
那双浑浊到毫无神采的眼眸深处,此刻却倒映着这片山坳,如同倒映着一方即将崩塌入无间炼狱的微缩世界,每一个人的身影,都笼罩在灰败灭亡的气息中。
他不再言语,弯腰。枯瘦的手掌伸出,抓住昊辰那条无力垂落、筋络兀自抽搐的暗金色手臂。如同拎起一捆待处理的柴火。
“走。”
不再理会任何人,王惊蛰拖着步履踉跄、痛苦不堪却咬牙硬撑的昊辰,一步步走回茅屋的方向。每一步踏在碎石上,都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留下惊疑未定的护卫,疼得直抽冷气的林风,哭哭啼啼的林瑶,还有眼神闪烁、脸色数次变幻的胖道士林有德。
花田中,泥泞狼藉。那片残存的雾隐兰,在初升的阳光下轻轻摇曳。
不远处山壁的阴影里,一个半大小子的身影灵活如同猿猴,正悄无声息地钻进王惊蛰那间茅屋墙壁的一个半塌狗洞,动作快如狸猫,只留下一道瘦小的灰色影子。
正是那天村口人群里眼神最亮的“小胖球”苏小凡。他那瘦骨伶仃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刚从破旧药柜里摸出的、满是灰尘的小瓷瓶,瓶口缝隙间隐隐散逸出龙须木泪独有的、苦涩又温润的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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