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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爬上医仙谷的飞檐时,林枫蹲在药园角落的老槐树上,树皮蹭得他后背发痒。他摸了摸腰间的布囊,青鸾九针隔着隐灵草布料,正轻轻戳他的腰窝——这是老药师昨夜塞给他的“保命符”,也是他今夜冒险的底气。
三天前晨练场那幕还在眼前晃:王二捂着内关穴的惊慌,周围弟子的哄笑,还有叶芷兰站在摘星楼上时,袖中玉牌闪过的那道微光。
老药师说“藏针于市”,可当他能看清每个人经络里的淤塞时,那些曾经压在头顶的欺辱,突然变成了扎在喉咙里的刺。
“戌时三刻,月过东墙。”他默念着玉简里的口诀,从树杈间滑下来。
布鞋沾了露水冷得刺骨,却比心跳慢半拍——古碑林在藏书阁后,平日由外门弟子轮值,今夜该是张胖子当差。
林枫摸出半块桂花糕,那是小竹今早塞给他的,“张胖子最爱这甜腻玩意儿,你去碑林采药时,他总躲在碑后啃干粮。”
绕过最后一丛野菊,月光恰好漫过“医道同源”的石碑。
林枫屏住呼吸,指尖拂过碑身第三道裂痕——老药师说,这里对应手太阴肺经的“太渊穴”。
他解下布囊,青鸾九针在掌心凝出一团温凉,当最细的那枚“破淤针”抵住石缝时,体内突然窜起热流。
“嗡——”
石屑簌簌落下,原本平整的石壁上,竟浮现出半透明的门户。
门后飘来陈腐的药香,混着一丝铁锈味,像极了药庐里泡了十年的血竭。
林枫的喉结动了动,想起老药师说过的话:“禁地封的不是宝贝,是医仙谷的命。”他攥紧银针,跨了进去。
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黑暗裹住了他的眼睛。
等适应过来,才发现石室不大,四壁嵌着夜明珠,却只照出个模糊的轮廓。
正中央悬浮着一卷古卷,绢帛泛着琥珀色的光,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灵枢秘典》残页!
“小子,急什么?”
苍老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林枫惊得差点踉跄。
他抬头,看见石壁上飘着道半透明的虚影:白发束着木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挂着个缺了口的药葫芦。
那是...墨尘子?
他想起宗谱里的记载,三百年前医仙谷最顶尖的医道大宗师,后来闭关时不知所踪。
“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走到这儿。”虚影抬手,指尖掠过古卷,“你若真为医道而来,答我三问。”
林枫赶紧作揖,掌心的汗把银针都洇湿了。
第一问是“少商至天府九穴,哪穴主生,哪穴主死?”他脱口而出:“少商为井,主生;天府为合,主死。”第二问关于“元炁淤塞时,手太阴肺经与足阳明胃经如何相互影响?”他想起昨夜在《灵枢九变》里读到的“母子相及”,答得顺畅。
第三问最险:“若要以针引气,救回断脉将死之人,首针该刺何处?”
他顿了顿。
母亲断气前的模样突然撞进脑海——她被山贼砍断了任脉,血沫子沾在他小手上,冰凉的。
“首针刺‘中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中府为肺经募穴,引先天元炁护住心脉,再刺‘云门’续后天之气。”
虚影的眼睛亮了。
“好,好。”他抬手,古卷缓缓飘向林枫,“这卷里记的不只是经络,是...是当年我想通的医道根本。”
指尖触到绢帛的刹那,林枫的太阳穴炸开了。
无数银线在意识里游走,像是有人把整个人体经络图活生生成了他的眼——石壁上的青苔里藏着虫豸的脉络,夜明珠的光晕里浮动着元炁的流痕,甚至连自己的手掌,都能看见淡金色的经络在皮肤下跳动。
“观脉瞳...”他喃喃,眼睛泛起淡金。
可还没来得及惊喜,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那是种阴湿的冷,像有人把冰块贴在风池穴上,顺着大椎穴往心脏钻。
“好个医仙谷的小药仆。”
沙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林枫猛地转身,看见个穿黑斗篷的男人,脸藏在阴影里,只有双眼睛泛着青灰,像两潭泡了腐叶的水。
他腰间挂着七根骨针,每根针尾都系着缕血红色的发丝——那是天机阁暗影使的标志,老药师说过。
“幽冥?”林枫后退半步,观脉瞳自动扫过对方全身。
他看见男人的任脉里缠着黑气,命门穴处有团扭曲的光,像团被揉皱的雾。
那是...幻术的核心?
“知道我是谁,倒省得自报家门。”幽冥抬手,骨针在指尖转出残影,“把秘典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
话音未落,林枫眼前的景象骤变。
他回到了十岁那年的雪夜,破草屋里结着冰碴,母亲躺在草席上,胸口插着把带血的刀。
“阿枫...”她伸出手,指尖还沾着他的药粉,“娘冷...”
眼泪不受控地涌出来。
林枫攥紧银针的手在抖,可观脉瞳里,幽冥的命门穴那团黑雾还在扭曲——原来这是梦魇咒,用最痛的回忆当刀。
他咬着舌尖,血腥味漫开,疼得清醒了些。
“破!”
他猛地冲上前,青鸾九针的“破脉式”直取幽冥命门。
银针穿透黑气的瞬间,幻象“轰”地碎成光点。
幽冥闷哼一声,胸口渗出血,脸色终于变了:“你...你能破我的幻术?”
“能破的不是针。”林枫抹去脸上的泪,观脉瞳里,对方的督脉上又浮出三个弱点,“是我终于看清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接下来的三息像被拉长了。
第一针刺“至阳”,断他元炁;第二针刺“筋缩”,废他身法;第三针悬在“命门”上方,只要再进半寸,这暗影使就得交代在这儿。
“小杂种!”幽冥突然喷出口黑血,整个人化作黑雾消散。
石室里只剩他的冷笑回荡:“天机阁不会放过你——”
“走了也好。”墨尘子的虚影淡了些,“这孩子,比我当年胆大。”他看向林枫,目光里有说不出的欣慰,“《灵枢秘典》的传承,该由你接着了。”
话音未落,虚影便散作点点星光。
林枫赶紧接住飘落的古卷,绢帛上的字突然亮起来,在他掌心烙下道淡金印记——那是手太阴肺经的形状。
等他摸黑回到药园时,东边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猫在篱笆后,正打算溜回杂役房,却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小竹的药篓砸在地上,丹参、茯苓滚了满地。
“哎呀呀!这可怎么好!”小竹叉着腰跺脚,发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张胖子!李师姐!快来帮我捡药粉!这可是给长老熬药的,洒了要挨罚的!”
巡逻的外门弟子被她喊得围过去,林枫趁机贴着墙根溜到药庐后。
小竹偷偷朝他眨眨眼,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嘘”,又弯腰去捡药,发顶的野花在晨风中颤了颤。
晨光漫过药园的篱笆时,林枫蹲在药庐后的老槐树下,摊开古卷。
绢帛上的字在阳光下泛着暖光,那些他从前看不懂的经络图,此刻清晰得像是刻在他骨头里。
“真正的修行,从此开始。”他低声说,把古卷小心塞进布囊。
青鸾九针在囊里轻轻震颤,像是在应和他的心跳。
远处传来晨钟,惊起一群麻雀,掠过药园的竹篱笆,飞向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摘星楼。
叶芷兰站在摘星楼上,望着药园方向,袖中玉牌上的刻痕闪了闪。
她摸出腰间的青铜钥匙,钥匙齿上还沾着禁地符阵的锈迹——看来,那个总垂着脑袋的药仆,比她想象中走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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