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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片刻,两名税吏引着一位中年妇人步入值房。这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年纪,相貌中等,眉眼间带着几分难掩的惶恐。
她一身簇新的湖绸袄裙,料子鲜亮,做工细致,显是家境殷实,绝非寻常民妇。
她一进来便又要下跪,被税吏虚扶住。
“民妇戚氏,”她声音发颤,“是通源钱庄刘吉祥的结发妻子。”
我端坐案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刘戚氏,你有何事要报官?”
“我当家的不见了!”
我缓缓道,“寻人之事,是六扇门的职责。”
刘戚氏急声道:“大人!我是寻常失踪!我疑心我家老汉儿是遭了歹人毒手,是被他东家……灭了口了!”
“哦?”我眉头微挑,“可有凭据?空口无凭,便是镇武司也难越权干涉。”
刘戚氏从怀中掏出一个紧紧捆扎的油纸小包,双手颤抖着递了上来。
“有!有凭据!”
她声音带哭腔道:“正月初二那晚,我家老汉从镇武司回去后,神色就慌得厉害!他……他偷偷把这包东西塞给我,千叮万嘱,说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让我千万别信钱庄的人,定要想法子把这东西交到镇武司!”
沈默上前接过油纸包,检查无误后,在我案前小心打开。
里面赫然是那三张共计三千两的通源钱庄渝州分号银票!
而银票之下,还压着几张写满密麻字迹的纸条和一份折叠的账目摘要。
墨迹深浅不一,显是不同时日匆匆记录下的。
就在这时,周奎快步走入值房,将一份刚调取的口簿资料低声呈报给我。
上面简略记录着刘戚氏的背景:
与刘吉祥成婚近二十年,确是糟糠之妻,刘吉祥发迹后也未纳妾,夫妻感情甚笃,在邻里间有“顾家”、“惧内”的名声。
这个刘吉祥,倒还算有几分情义和远见,竟提前埋下了这步棋。
他的预感是对的,赵举的灭口行动反而送来了最关键的突破口。
这些纸条和账目摘要,加上这三千两铁证,足以撕开通源钱庄的第一道口子。
证据,这不就来了吗!
“刘戚氏,你的案子,本官接了。”
我抬起眼,再次看向刘氏,心中瞬间已有决断。
“你现在立刻回家,锁好门窗,对外只字不提今日之事,更不可提及此物存在。”
不等她反应,我迅速下令:
“周奎!点一队可靠弟兄,便服护送刘夫人回府,于暗处严密护卫其家宅安全,不得有误!”
“沈默!”我目光转向他,“立刻调集五房房所有精锐!时机已到,按第二套方案……行动!”
……
当天下午,以“刘妻报案”及“涉嫌违规兑付查封赃银”为由,镇武税吏迅速出动。
数队精锐分别进驻通源钱庄总号,以及在城内的六家分号。
一时间,通源钱庄内外鸡飞狗跳。
总号内,所有账目、票据被立即查封,银库贴上了封条。
自掌柜、账房以下,十几名核心管事被带回镇武司协助调查。
分号的情况也大同小异,业务全面暂停。
大门虽未关闭,但门口皆有按刀而立的税吏把守,气氛肃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
武司大牢内顿时人满为患,审讯声、呵斥声不绝于耳。
成都城内更是风声鹤唳。
那些在通源钱庄存了款的官员、士绅、商户乃至平民百姓,人心惶惶。
他们纷纷涌向钱庄想要兑付银钱,却都被税吏拦在门外。
……
傍晚时分,赵举终于闻讯赶来。
他脸色阴沉,强压着怒火,走进了镇武司值房。
赵举拱了拱手,强自维持平和语气道:“江大人,通源钱庄的事,怕有些误会。”
我闻言皱眉,“哦?”
赵举道:“刘某方才得知消息,立刻赶来向大人解释。刘吉祥并非失踪,而是我派他紧急前往渝州分号处理一桩要务,事出匆忙,未及告知家人,以致闹出这般误会,惊扰了大人,实在罪过!”
我坐在案后,慢条斯理地翻着一卷案宗,头也不抬地道:
“原来是去了渝州。无妨,那就等他回来,一切自然水落石出。这几日,就请钱庄的诸位掌柜、账房先生在衙门里好生歇息,配合查清误会即可。”
赵举嘴角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大人明鉴。只是……钱庄突然歇业,引得满城风雨,人心不安。您看……能否先让钱庄恢复营业,稳定人心?赵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定全力配合大人调查!”
我抬头看着他,淡淡道:“赵先生,非是本官不通情理。只是日前剿灭三和堂余孽时,从贼首身上搜出三千两现银。据其交代,正是从贵宝号兑出。”
我拿出那三张银票,在他面前抖了抖,“巧的是,这些银票,早已被镇武司明文查封冻结!贵号明知故犯,违规兑付巨额查封银两,此乃重罪!本官只是查封涉案的六家铺面,已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克制得很了。”
赵举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显然没料到我把这笔旧账翻得如此精准。
更没有料到,这笔原本让刘吉祥暗中销毁的银票,为何会出现在我手中!
赵举深吸一口气,再次退让:“是是是,底下人办事糊涂,该查!该罚!赵某绝无怨言!”
“只是……大人,钱庄牵连甚广,能否网开一面,允许部分储户,尤其是那些官员家眷、本地士绅先行兑付?也好安稳人心,免得给知府衙门和大人您增添更多麻烦。”
我心中冷笑,这是眼见无法全盘保全,便想断尾求生。
先转移最不能得罪的那批人的存款,同时也是变相抽空钱庄的流动资金。
更有可能是将九幽教的资金趁机浑水摸鱼,转移出去!
我故作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赵先生开口,这个面子,本官自然要给。”
赵举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我却话锋一转,接着道:“既然如此,就请那些急需用钱的官员士绅,直接来我镇武司衙门。登记造册,核实身份与存款数额无误后……”
我盯着赵举瞬间僵住的脸色,一字一句地道:“本官亲自开库,给他们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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