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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日头带着点闷热,晒得黑风寨的土坯房顶上冒起丝丝热气。聚义厅前的空地上,老厨头正蹲在石头灶前,用那半袋发霉的谷子煮着稀粥,米香混着霉味飘散开,勾得几十号人直咽口水。马峰靠在聚义厅的门框上,看着王胖子和瘦猴清点人数。经过昨天的盘查,他才彻底摸清寨里的底细:算上老弱妇孺一共四十六人,能拿动家伙的壮丁只有二十一个,其中还得刨去刀疤脸那伙七八个人——这伙人自昨晚被怼回去后,就缩在自己的土坯房里没露面,摆明了不把他放在眼里。
“疯马哥,粥快好了,就是……米太少,估计每人也就只能分到小半碗。”老厨头佝偻着背,用破勺子搅了搅锅里清汤寡水的稀粥,声音带着点为难。他知道这点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可实在没别的粮了。
马峰点点头:“分吧,先让老人和孩子喝。”
这话刚落,人群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刀疤脸带着他那几个跟班,吊儿郎当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拎着根木棍,眼神不善地扫过众人。
“哟,这就开饭了?”刀疤脸咧着嘴,露出黄黑的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石头灶上的粥锅,“老厨头,给老子先盛一碗,昨晚就没吃饱,饿坏了可没力气给寨子干活。”
老厨头手一抖,勺子差点掉锅里,看看刀疤脸,又看看马峰,一脸为难。
马峰没说话,只是眼神冷了几分。他昨晚就跟王胖子交代过,分粮由老厨头负责,优先照顾老弱,壮丁少吃点能扛,刀疤脸这会儿跳出来,明摆着是冲他来的。
“疤哥要喝粥,你磨蹭啥?”刀疤脸身边那个矮个子跟班踹了老厨头一脚,“没听见吗?”
老厨头踉跄着差点摔倒,捂着被踹的腰,眼圈有点红,却不敢作声。
“住手。”马峰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油锅里,让周围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
刀疤脸转头看向他,脸上堆起嘲讽的笑:“怎么着?疯马,你还想管老子?这粥是你家的?”
“寨里的规矩,老人孩子先分。”马峰站直身体,慢慢朝粥锅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要是饿了,等他们分完,有剩的再给你。”
“有剩的?”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一个老汉,几步冲到粥锅前,指着锅里的稀粥,“就这猫尿似的东西,分完了还能有剩?我告诉你疯马,别以为昨天几句话唬住了老子,这黑风寨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他说着,突然伸手抢过老厨头手里的破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粥就往嘴里灌,烫得龇牙咧嘴也不管,几口就咽了下去,然后又舀了一勺,递给他身边的跟班:“弟兄们,都过来喝,别客气!”
那几个跟班早就饿坏了,见状一拥而上,围着粥锅抢了起来,原本排着队的老人和孩子被推得东倒西歪,有个五六岁的小孩被撞倒在地,“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娘赶紧扑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却不敢跟刀疤脸他们理论,只能掉眼泪。
“住手!”王胖子气得脸通红,攥着拳头就要上前,被瘦猴一把拉住——瘦猴是个机灵人,知道这时候冲上去就是找揍,只能朝马峰使眼色,盼着他拿主意。
马峰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像冰一样扫过抢粥的刀疤脸等人。他看到老厨头蹲在地上,用袖子抹着眼泪;看到那个被撞倒的妇人抱着孩子,浑身发抖;看到周围的匪众要么低着头不敢看,要么就远远地看着热闹,眼神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这就是他要整顿的队伍?一群恃强凌弱、毫无规矩的败类。
若是在他原来的部队,敢当众违反命令、欺负弱小,早就被拖去关禁闭,重则直接开除军籍。可这里是黑风寨,是乱世里的土匪窝,道理讲不通,规矩靠拳头定。
他一直没动,是想看看这伙人的底线在哪,也想看看周围这些人的心到底向着谁。现在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
刀疤脸喝了大半锅粥,肚子鼓起来不少,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才发现马峰一直站在那儿盯着他,眼神冷得让人发怵。他心里莫名一虚,但随即又梗起脖子:“看啥?不服气?有本事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看到马峰动了。
马峰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他只是弯腰,从墙角抄起了一把柴刀。那柴刀锈迹斑斑,刀身坑坑洼洼,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刃口估计都钝了。
可当马峰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那把破柴刀好像突然有了杀气。
“疯马,你想干啥?”刀疤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攥紧了手里的破勺子,色厉内荏地喊道,“你敢动老子一下试试?”
他的跟班也围了上来,手里的木棍横在胸前,摆出打架的架势。
马峰没说话,脚步不停,径直朝刀疤脸走去。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跳上,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让人觉得走了很久。
“给我上!”刀疤脸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率先喊了一声,举着破勺子就朝马峰脸上砸去。他身后那几个跟班也跟着冲了上来,木棍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周围的人都惊呼一声,王胖子和瘦猴更是吓得脸都白了,想上前帮忙却又被吓住。
就在这时,马峰动了。
他身体猛地一侧,像阵风似的躲过刀疤脸砸来的勺子,同时手腕一翻,柴刀的刀背“啪”地一声抽在刀疤脸的手腕上。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刀疤脸手里的勺子飞了出去,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显然是脱臼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没等刀疤脸的跟班们看清怎么回事,马峰已经欺身而入,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最前面那个跟班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同时右肘狠狠顶在他的胸口。那跟班像个破麻袋似的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人身上,顿时倒下一片。
这是特种兵近身格斗里最基础的擒拿卸力技巧,讲究的就是快、准、狠,用最小的力气造成最大的伤害。对付这些只会抡拳头的土匪,简直是降维打击。
眨眼之间,冲上来的几个跟班就倒了一地,要么捂着胸口哼哼,要么抱着胳膊惨叫,没一个能再站起来的。
整个空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声和那小孩压抑的哭声。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王胖子和瘦猴——他们知道以前的“疯马”能打,但从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像换了个人。
刀疤脸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弟兄,又看看马峰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柴刀(尽管锈迹斑斑,此刻却显得无比锋利),腿肚子都在打转,想跑,可脚像被钉在地上似的,挪不动半步。
“你……你别过来……”刀疤脸声音发颤,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胸口的黑毛。
马峰没停,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眼神平静得可怕。
“不……不敢了,疯马哥,我再也不敢了……”刀疤脸彻底怂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脱臼的手腕,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抢粥了……”
马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刚才还嚣张跋扈、欺负老弱的匪徒,此刻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他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坚定。
乱世之中,仁慈换不来尊重,只有铁血才能立住脚跟。
他缓缓举起柴刀。
“别杀我!”刀疤脸吓得魂都没了,尖叫着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像筛糠。
周围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老厨头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然而,预想中的砍杀并没有到来。
马峰用左手抓住刀疤脸的头发,猛地一拽,迫使他仰起头。然后,他将柴刀的刃口轻轻贴在了刀疤脸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带着铁锈的粗糙感,刀疤脸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寒意,还有刀刃微微的压迫感,仿佛只要对方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会被割断。他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生怕一动就送了命。
“听着。”马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从今天起,这黑风寨,我说了算。”
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刀疤脸,又扫过周围的匪众,最后落回刀疤脸惊恐的脸上。
“寨里的规矩,我来定。”马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不准欺负老弱妇孺,违者,如同此刀。”
他说着,手腕微微用力,柴刀的刃口在刀疤脸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一道血痕立刻浮现出来,渗出血珠。
刀疤脸吓得“啊”地一声,尿都快吓出来了,却不敢动一下。
“第二,令行禁止,我说往东,不准往西。谁敢违抗,下场比他惨。”马峰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像在给每个人敲响警钟。
“第三,想留下的,就得守规矩,好好训练,跟着我找活路;不想留下的,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着。但要是走了之后敢在外头坏寨子的名声,或者勾结外人来捣乱……”
马峰顿了顿,将柴刀从刀疤脸脖子上移开,随手一挥,“唰”的一声,刀疤脸身后不远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应声而断,树冠“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把锈迹斑斑的破柴刀,竟然能一刀砍断小树?是刀太锋利,还是这人的力气太大?
刀疤脸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刚才那一下要是砍在自己脖子上……他不敢想下去,只顾着磕头:“我守规矩!我一定守规矩!疯马哥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马峰没再理他,转身看向众人:“都听明白了吗?”
没人敢说话,只有几个胆小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明白就出声!”马峰提高了声音,带着一股军人的煞气。
“明……明白了!”人群里终于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声音不大,却带着敬畏。
马峰满意地点点头,将柴刀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得不少人一哆嗦。
“王胖子。”
“到!”王胖子赶紧应声,跑了过来,腰杆挺得笔直。
“把刀疤脸他们拖下去,给他接好胳膊,再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马峰吩咐道,“另外,重新分粥,按我说的规矩来,谁再敢抢,直接扔下山去。”
“是!”王胖子响亮地应了一声,带着瘦猴和几个刚才被马峰震慑住、主动上前帮忙的匪众,七手八脚地把刀疤脸和他那几个跟班拖了下去。刀疤脸这会儿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像条死狗似的被拖走了。
老厨头哆哆嗦嗦地站起来,重新拿起勺子,开始分粥。这一次,没人再敢乱抢,大家排着队,安安静静地领粥,领到粥的人也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时不时偷偷瞟一眼站在聚义厅门口的马峰,眼神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畏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马峰靠在门框上,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松了口气。
第一枪,算是立住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刀疤脸的事解决了,可粮食的问题、武器的问题、人心的问题,还有外面虎视眈眈的民团,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身上。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太行山,山峰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要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要带着这几十号人活下去,甚至……要在这个乱世里做点什么,光靠狠劲是不够的。
他需要计划,需要时间,更需要让这群散漫惯了的匪徒,真正变成能听指挥、能打仗的力量。
马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除了粥香和霉味,似乎还多了点别的味道——那是秩序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哪怕还很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握过最先进的***,现在却要握着生锈的柴刀,在这乱世里劈开一条生路。
也好。
他想。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从这个破败的黑风寨开始,从这群曾经的匪徒开始,他马峰,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聚义厅的破屋顶上,也照在马峰的脸上,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远处的太行山深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像是在为这片刚刚恢复秩序的山寨,送上一声遥远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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