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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晨雾与江南不同,不似薄纱般轻柔,而是沉甸甸、灰蒙蒙的,像一床厚重的旧棉被,压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也压在每一个早起行人的心上。雾气中,通州码头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比苏州码头大上数倍的庞然大物,桅杆如林,船帆如云,人声鼎沸,车马喧嚣。官船缓缓靠岸,铁索哗啦作响,跳板放下。柳青扶着陆明舒下船,踏上京畿之地的土地时,陆明舒的脚步有些虚浮——不是伤口未愈,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紧张。这里是权力的中心,是阴谋的源头,也是她这一路逃亡的终点。
码头上,官兵的盘查比江南严格数倍。每个下船的人都要被仔细查验路引,询问来处去向,稍有可疑便被带到一旁单独审问。队伍排得很长,人们低声抱怨着,却又不敢大声。
柳青将陆明舒护在身后,低声道:“别紧张,跟着我就好。”
轮到他们时,查验的官兵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目光在柳青和陆明舒身上扫过,语气生硬:“路引。”
柳青递上两份路引——那是他在德州时重新准备的,比陈老大给的更精致,也更难辨真假。官兵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陆明舒:“她是你什么人?”
“侄女。”柳青平静地回答,“从苏州来京城看病。”
“看病?”官兵眯起眼睛,“什么病?”
“旧伤复发。”柳青说着,轻轻拉开陆明舒的袖口,露出已经结痂但依旧狰狞的伤口,“路上遇到了劫匪,受了伤,江南的郎中治不好,只好来京城求医。”
官兵看了看伤口,眉头皱起。那伤口确实不像假的,而且从愈合程度看,确实是旧伤。他又问:“在京有住处吗?”
“有的。”柳青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我叔叔在京城开医馆,这是地址。”
官兵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西城仁心堂”几个字。他显然知道这个地方,脸色缓和了些:“柳大夫的亲戚?”
“正是。”柳青点头,“仁心堂的柳大夫是我叔叔。”
官兵将路引和纸条还给他,挥挥手:“过去吧。不过记住了,京城最近戒严,没事别乱跑,晚上宵禁早,被抓到要蹲大牢的。”
“多谢军爷提醒。”柳青拱拱手,扶着陆明舒过了关卡。
走出码头,眼前的景象让陆明舒微微一怔。京城的街道比江南宽阔数倍,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平整坚实,能容四辆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招牌幌子五花八门,卖绸缎的、卖药材的、卖吃食的、卖杂货的,应有尽有。虽是清晨,街上已经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但在这热闹之下,陆明舒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街上有太多官兵巡逻,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行人。店铺的掌柜和小贩们说话都压低了声音,眼神中透着谨慎。就连街上的行人,也大多行色匆匆,少有江南那种悠闲自在的模样。
“京城……一直都是这样吗?”陆明舒低声问。
柳青摇摇头:“以前不是。我十几年前来过一次,那时虽然也戒备森严,但不像现在这样……风声鹤唳。”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看来,京城确实出了大事。”
两人沿着街道往西走。柳青对京城似乎很熟,七拐八绕,避开主要街道,专挑小巷走。陆明舒跟在他身后,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京城的建筑风格与江南截然不同——江南多白墙黑瓦,精巧雅致;京城则是灰墙青瓦,厚重肃穆。巷子也更窄更深,两边的院墙高耸,投下长长的阴影,即使是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柳青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口停下。巷子深处有一家医馆,门匾上写着“仁心堂”三个朴实的字。医馆不大,门面有些陈旧,但很干净。此时还没开门,门板上挂着“歇业”的木牌。
柳青上前敲门。等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学徒探出头来:“谁啊?还没开张呢。”
“我找柳大夫。”柳青说,“我是他侄儿,柳青。”
小学徒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柳青,然后猛地睁大眼睛:“柳、柳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他拉开门,将两人让进去,又迅速关上门,还上了闩。医馆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草药味。小学徒点亮油灯,这才看清,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很机灵。
“柳大夫呢?”柳青问。
“师父他……”小学徒犹豫了一下,“师父三天前出门了,说是有要事,至今未归。”
柳青的眉头皱了起来:“三天未归?他说过去哪里吗?”
“没说。”小学徒摇头,“只交代我好好看店,如果有人来找他,就说他出诊去了,归期不定。”他顿了顿,看着柳青,“柳先生,师父临走前倒是交代了一句,说如果有一个叫柳青的人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他。”
他从柜台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柳青。
柳青接过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东城帽儿胡同七号,李宅。”
“这是什么地方?”陆明舒问。
柳青摇摇头:“不知道。我叔叔在京城的友人,我大多不认识。”他看向小学徒,“小豆子,我叔叔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叫小豆子的小学徒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对劲。师父那几天总是一个人待在药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有天晚上我起夜,听到他在药房里和人说话,但等我过去时,又没声音了。第二天师父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又像是一夜没睡。”
柳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了解叔叔,柳先生是个很克制的人,轻易不会情绪外露。能让叔叔如此失态,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小豆子,”他说,“我和这位陆姑娘要在店里住几天,方便吗?”
“方便方便!”小豆子连连点头,“后院还有两间空房,我这就去收拾。”
他提着油灯往后院去了。柳青和陆明舒在医馆前厅坐下,油灯的光晕在两人脸上跳跃。
“柳先生,”陆明舒低声说,“你叔叔他……”
“他一定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柳青看着手中的纸条,“而且这件事,很可能和你有关。”
陆明舒心中一紧:“为什么这么说?”
“我叔叔在江南隐居十年,从不过问世事。这次突然回京城,又突然留下这个地址……”柳青分析道,“唯一的解释是,京城发生了必须他出面的事。而能让他在意的,无非两件——十年前那场宫变,和你父亲的托付。”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他特意交代,如果我来了,就把这个地址给我。说明他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会带着你。”
陆明舒沉默了。柳青的分析有道理,但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柳先生知道她会来京城,还留下了地址,这说明什么?说明一切都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说明她这一路逃亡,其实从未脱离掌控?
这种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去这个地址吗?”
柳青沉吟片刻:“去,但要做好准备。我叔叔既然用这种方式留信,说明这个地址可能不安全,也可能……是个陷阱。”
“陷阱?”
“十年前那场宫变牵扯太多,很多人希望当年的秘密永远埋藏。”柳青缓缓道,“如果有人知道你在查这件事,很可能会设下陷阱,引你上钩。”
陆明舒握紧了手中的短刃。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经历了太多陷阱和追杀,但这一次,是在京城,在天子脚下。如果真的是陷阱,那将是最大的危险。
“但我们必须去。”她最终说,“这是唯一的线索。”
柳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也有一丝担忧:“好,那我们就去。不过要等晚上,白天太显眼了。”
小豆子收拾好了房间,两人安顿下来。陆明舒的房间在后院最里面,很小,但很干净。她躺在床上,虽然疲惫,却睡不着。京城的喧嚣透过院墙传来,隐约可闻,但那喧嚣之下,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她想起父亲信中的话:“影七是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可现在,影七在哪里?怎么找?京城这么大,人海茫茫,找一个神秘莫测的影卫,无异于大海捞针。
还有陆沉舟。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永定侯府吗?还是被周显关押在别处?他的毒解了吗?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让她心烦意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要找到影七。但怎么找?父亲只给了名字,没有给任何线索。也许柳先生知道?或者那个地址能提供线索?
其次要打听陆沉舟的消息。但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贸然打听永定侯府的事,很容易引起怀疑。
最后要弄清楚十年前宫变的真相。这需要找到影七,也需要找到柳先生,还需要……勇气,面对真相的勇气。
她突然想起了铁盒里的那些东西——密诏、影卫令、周擎的信件。那些东西现在在哪里?被老者拿走了?还是被影七找到了?如果那些东西落入不该落入的人手中,会发生什么?
越想越乱,越想越怕。陆明舒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后院很小,种着几株草药,已经枯萎了。院墙很高,墙头插着碎瓷片,防止攀爬。这是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但也是一个牢笼。
傍晚时分,柳青来敲门,手里端着饭菜。
“吃点东西,”他说,“晚上要出去,需要体力。”
饭菜很简单,一荤一素一汤,但味道不错。陆明舒吃得很快,她确实需要体力。
“我刚才出去打听了,”柳青一边吃饭一边说,“京城现在确实风声很紧。听说宫里丢了重要东西,皇上震怒,下令全城搜查。而且……永定侯府被封了。”
陆明舒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封了?为什么?”
“说是世子陆沉舟勾结逆党,意图不轨。”柳青压低声音,“侯府上下都被拘禁,等待审讯。”
陆沉舟勾结逆党?陆明舒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显然是诬陷,是周显的阴谋。但皇上会相信吗?朝中大臣会相信吗?
“那陆沉舟呢?”她急切地问,“他在哪里?”
“不知道。”柳青摇头,“有人说他被关在刑部大牢,有人说他被秘密押往别处,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陆明舒猛地站起来,“他不会死的!”
柳青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现在消息混乱,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周显已经动手了,而且动作很快,很狠。”
陆明舒跌坐回椅子上,浑身发冷。周显动手了,陆沉舟危在旦夕。她必须尽快找到影七,找到真相,才能救他。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问,声音有些颤抖。
“再等一个时辰。”柳青说,“等宵禁开始,街上人少了再走。京城宵禁很严,但有医馆的令牌,可以通行。”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陆明舒在房间里踱步,心乱如麻。柳青则在准备东西——夜行衣、匕首、迷药、还有几枚信号弹。
“这些都是我叔叔留下的,”他说,“他好像料到会用上。”
这更证实了柳青的猜测——柳先生知道他们会来,也知道他们会面临危险。
终于,宵禁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京城渐渐安静下来,街上不再有行人,只有巡逻官兵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偶尔响起。
柳青和陆明舒换上夜行衣,从小豆子那里拿了医馆的令牌,悄悄从后门离开。巷子里很暗,只有远处路口挂着的灯笼投下微弱的光。两人贴着墙根走,避开巡逻的队伍。
东城帽儿胡同在城东,距离西城有一段距离。两人不敢走大路,只能穿小巷,翻墙头,像两只夜行的猫。陆明舒的伤还没完全好,翻墙时很吃力,但咬牙坚持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帽儿胡同的牌子。胡同很窄,两旁是低矮的民房,大多已经熄灯,只有几户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七号在胡同最深处。那是一座普通的民宅,黑漆木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盏破旧的灯笼,里面没有点灯。
柳青示意陆明舒躲在阴影里,自己上前敲门。敲了三下,停顿,又敲两下——这是约定的暗号。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柳青又敲了一遍,还是没反应。他试着推了推门,门竟然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内是一个小小的庭院,空荡荡的,只有一口枯井和几丛枯草。正屋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声音。
不对劲。
柳青拔出匕首,示意陆明舒跟上。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庭院,来到正屋前。柳青轻轻推开门,里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屋里的景象——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都是普通百姓打扮,但致命伤都在咽喉,一刀毙命。血已经凝固了,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陆明舒捂住嘴,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她见过死人,但这样近距离看到三具尸体,还是让她胃里翻腾。
柳青的脸色也很凝重。他检查了一下尸体,低声说:“死了至少一天。都是普通百姓,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柳先生……”陆明舒的心提了起来。
柳青摇摇头,开始在屋里搜查。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土炕。桌上有一盏油灯,灯油已经燃尽。他在炕上摸索着,突然手指触到一个凹陷。
“这里有暗格。”他说。
他用力一按,炕板移开,露出一个洞口。洞里有一个油纸包。柳青取出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枚令牌。
信是柳先生的笔迹:
“青儿,见此信时,我已不在京城。十年前旧事重提,牵涉太广,我已被人盯上。若你带陆姑娘来此,说明你们已到京城。记住:勿再查宫变之事,勿再找影七,速离京城,隐姓埋名,方可保命。令牌可助你们出城,往北走,莫回头。叔字。”
令牌是铜制的,上面刻着一个“柳”字,背面是一串数字。
柳青的手微微颤抖。叔叔果然遇到了危险,而且危险到必须立刻离开京城的地步。
“柳先生他……”陆明舒轻声问。
“他走了。”柳青将信和令牌收好,“让我们也立刻离开。”
“可是影七……”
“叔叔让我们别找了。”柳青看着她,“他说得很清楚,再查下去,会没命的。”
陆明舒沉默了。柳先生的话有道理,京城现在太危险,继续查下去,确实可能没命。但她能走吗?陆沉舟还在危险中,真相还没揭开,父亲的信还在怀里……
“我不能走。”她最终说,“陆沉舟还在等我,真相还在等我。柳先生,谢谢你一路照顾,但接下来的路,我必须自己走。”
柳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也有一丝理解。他知道,陆明舒和他一样,都有放不下的执念。他放不下妹妹的下落,她放不下陆沉舟的生死和家族的真相。
“如果你坚持要留下,”他说,“那我陪你。”
“不……”
“别说了。”柳青打断她,“我叔叔让我带你离开,但我了解他。如果他真的希望我们走,就不会留下令牌。他留下令牌,说明他知道我们可能不会听他的,所以给我们留了后路。”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我也有事要弄清楚。我叔叔为什么突然离开?他在躲谁?十年前的事,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陆明舒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留下。但下一步怎么办?柳先生让我们别找影七,那我们找谁?”
柳青沉思片刻:“也许……我们该换个思路。不直接找影七,而是找可能知道影七下落的人。”
“谁?”
“宫变时,影卫中还有其他人活下来。”柳青说,“我叔叔可能认识其中一些人。我们可以从他留下的东西里找线索。”
两人重新搜查屋子,但除了那封信和令牌,再没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陆明舒突然注意到墙上有一些划痕。
那是一些很浅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的,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三个圈,中间一个点。
“这是什么?”她问。
柳青凑近看了看,脸色突然一变:“这是影卫的暗号。三个圈代表危险,中间的点代表……陷阱。”
陷阱?这屋子是陷阱?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迅速将屋子包围。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柳青和陆明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他们中计了。这个地址不是柳先生留的,而是别人设下的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
“从后窗走。”柳青低声说。
但后窗外也传来了脚步声。他们被彻底包围了。
门被一脚踹开,火光涌了进来。十几个官兵冲进屋子,刀剑出鞘,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军官走进来,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最后定格在陆明舒脸上。
“陆明舒,”他咧嘴一笑,“等你很久了。”
陆明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们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会来,这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带走!”军官一挥手。
官兵上前,就要抓人。柳青突然动了,他手中的匕首划过一道寒光,逼退了最近的两人,然后拉着陆明舒就往窗外冲!
但窗外也有官兵,一刀砍来。柳青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踢在那人手腕上,刀脱手飞出。但更多的官兵涌了上来。
打斗瞬间爆发。柳青的武功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逼得步步后退。陆明舒也拔出短刃,但她伤还没好,动作慢了半拍,手臂被划了一刀。
“别管我!你快走!”柳青喊道。
“不行!”陆明舒咬牙坚持。
就在这时,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瓦片碎裂,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刀挥舞,瞬间砍倒了三个官兵!
那人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刀法狠辣,每一刀都直奔要害,眨眼间就放倒了七八个官兵。
军官大惊:“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砍杀。官兵们被他杀得措手不及,阵型大乱。柳青趁机拉着陆明舒,朝门口冲去。
“拦住他们!”军官怒吼。
但黑衣人的刀已经到了他面前。军官慌忙举刀格挡,但黑衣人的力量太大,震得他虎口发麻,刀脱手飞出。下一瞬,刀锋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让他们走。”黑衣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军官脸色苍白,颤抖着说:“放、放他们走!”
官兵们让开一条路。柳青和陆明舒冲出屋子,跑进胡同。黑衣人押着军官退到门口,然后一把推开军官,转身也冲进了胡同。
三人一路狂奔,穿过几条小巷,终于甩掉了追兵。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他们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多谢侠士相救。”柳青对黑衣人说,“敢问尊姓大名?”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陆明舒。他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犹豫什么。
陆明舒也在看他。虽然蒙着面,但那双眼睛……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黑衣人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你不该来京城。”
“我必须来。”陆明舒说。
“为了陆沉舟?”
陆明舒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缓缓摘下蒙面巾。月光下,露出一张陆明舒熟悉又陌生的脸——冷峻的面容,左眉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是影七!
陆明舒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她一路寻找的影七,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是你……”她喃喃道。
影七点点头:“是我。你父亲让我等你。”
父亲?陆明舒的心跳加速:“你认识我父亲?”
“十年前,我是你父亲的护卫。”影七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宫变那夜,我本该保护他,但我迟了一步。等我赶到时,他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但陆明舒明白了。父亲死时,影七在场。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年不出现?”影七苦笑,“因为我也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候,等一个能揭开真相的机会,也等……你长大。”
他看着陆明舒,眼神复杂:“你父亲死前,把你托付给我。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来找我,说明你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面对真相,面对危险,也面对……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陆明舒愣住了,“什么意思?”
影七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柳青,又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安全,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他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柳青和陆明舒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夜色中,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京城的迷雾里。而前方的路,依旧充满未知和危险。
但至少,影七找到了。
真相,也更近了一步。
【生存时间倒计时:17天02小时47分18秒……】
倒计时无声跳动。而京城的夜,深得不见底,也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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