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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船在运河上平稳航行,水声潺潺,船身轻晃。天光透过舷窗照进船舱,在粗糙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明舒靠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但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距离离开那个小镇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船上生活单调而规律:清晨发一次干粮,中午和傍晚各有一顿简单的热食,其余时间乘客大多待在舱内,或坐或卧,打发着漫长的时间。
陆明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总是缩在角落,低着头,用破旧的披风裹住身体,装出一副病弱畏寒的模样。吃饭时也等大多数人都拿过了才去,只取最小的一份,然后迅速退回角落。
但她的眼睛从未停止观察。
船上大约有三十多名乘客,男女老少皆有。有拖家带口投亲的农户,有往返两地的小商贩,也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读书人的年轻男子。表面上看,都很普通,但陆明舒不敢掉以轻心。
特别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半旧的深蓝色布袍,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他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瞌睡。但陆明舒注意到,他的耳朵偶尔会微微转动——那是一种习惯性警惕的表现。而且他的坐姿看似随意,实则始终保持着一个可以随时暴起发难的角度。
练家子。陆明舒心中下了判断。
更可疑的是,上船时他明明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裹,但在船舱里安顿下来后,那个包裹就不见了。陆明舒趁他“睡着”时仔细观察过,他身边除了一床薄被和一个小水囊,再无他物。
那么包裹去哪儿了?是藏起来了,还是……根本就是障眼法?
陆明舒不敢轻举妄动。她现在孤身一人,又带着伤,如果对方真是追兵,硬碰硬绝无胜算。她只能保持警惕,等待机会。
午后,船在一个小码头短暂停靠,补充淡水和食物。几个乘客下船活动筋骨,陆明舒也下了船,但只在码头附近走了几步,就迅速返回。
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是否有人在跟踪这艘船。
码头上人来人往,大多是当地的渔民和货郎。陆明舒假装在摊贩前看东西,眼睛却迅速扫视着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没有看到其他船只特别关注这艘客船。
难道是自己多疑了?那个中年男人真的只是个普通乘客?
她不敢确定。前世被周显背叛的经历让她明白,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无害,实则暗藏杀机。
重新上船时,她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他依旧坐在原处,闭着眼睛,仿佛从未离开过。但陆明舒敏锐地发现,他靴子边缘沾着新鲜的泥土——码头这一带是石砌的,只有后方堆放货物的地方才有泥土。
他下过船,而且去了码头后方。
陆明舒的心沉了沉。她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角落,重新坐下,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船再次启航。夕阳西下,河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船主开始分发晚饭——依旧是窝头和菜汤,但今天的汤里多了几片咸菜。
陆明舒接过自己的那份,小口小口地吃着。食物粗糙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多吃一些——她需要体力,需要尽快恢复。
吃到一半时,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船舱,在陆明舒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但那一瞬间,陆明舒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那不是普通人的眼神。那是猎人的眼神。
她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心脏却开始狂跳。他注意到她了。为什么?是她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他本来就是在找她?
晚饭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船主点起了几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在船舱里摇曳。大多数乘客早早躺下休息,鼾声渐渐响起。
陆明舒却毫无睡意。她靠在船壁上,右手悄悄摸向怀中的匕首——那是她唯一的武器。左手则紧紧握着那个装有解药的小瓷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时间一点点流逝。船舱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偶尔有人翻身或梦呓。那个中年男人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但陆明舒知道,他没睡。他的呼吸节奏太规律了,规律得不像是自然睡眠。
她在等。等一个机会,或者等一个变故。
子夜时分,变故果然来了。
不是来自那个中年男人,而是来自船外。
先是一声轻微的“噗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紧接着,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船舱里有人被惊醒,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船主的声音从上层传来:“没事!撞到浮木了!继续睡!”
乘客们嘟囔了几句,又渐渐安静下来。
但陆明舒却察觉到不对劲。那震动太轻微了,不像是撞到浮木,更像是……有人上船?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舱门。那里挂着一条破旧的布帘,此刻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几秒钟后,布帘被掀开了一条缝。
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动作轻盈得像只猫。借着舷窗外透进的微光,陆明舒勉强看清那是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全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
黑衣人环顾船舱,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方向——不是陆明舒,而是她对面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也睁开了眼睛。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瞬间,黑衣人身形暴起,手中寒光一闪,直刺中年男人咽喉!
中年男人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踢向黑衣人小腹。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船舱里的乘客被彻底惊醒,惊呼声四起。有人想往外跑,但舱门被黑衣人进来时顺手带上了,一时打不开。
“杀人了!杀人了!”一个妇人尖叫起来。
混乱中,陆明舒迅速缩到更深的角落,将身体隐藏在阴影里。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打斗的两人,大脑飞速运转。
黑衣人是冲着中年男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中年男人不是追兵?还是说……追兵内部也有分歧?
两人的打斗异常激烈,但都刻意控制着动静,显然不想惊动太多人。他们的招式狠辣刁钻,每一招都直奔要害,是典型的死士打法。
几个回合后,中年男人明显落了下风。他的左肩被划了一刀,鲜血渗出。黑衣人步步紧逼,手中短刃如毒蛇吐信,招招致命。
就在黑衣人一刀刺向中年男人心脏时,中年男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猛地掷向黑衣人面门!
那是一把白色粉末。黑衣人下意识闭眼躲闪,动作慢了半拍。中年男人趁机一脚踢中他手腕,短刃脱手飞出,“夺”的一声钉在了舱壁上。
但黑衣人反应极快,左手一挥,三道寒光射向中年男人——是飞镖!
距离太近,中年男人躲闪不及,胸口和右腿各中一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黑衣人得势不饶人,揉身再上,一掌拍向中年男人天灵盖。这一掌要是拍实了,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明舒动了。
她不是想救那个中年男人——她不确定他是敌是友。但她知道,如果中年男人死了,黑衣人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她。因为刚才打斗时,黑衣人的目光几次扫过她所在的角落,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杀意。
她抓起手边的一个破瓦罐,用力掷向黑衣人后脑!
黑衣人听到风声,下意识侧头躲闪,手掌拍偏了方向,擦着中年男人的耳边过去,拍在了舱壁上,“砰”的一声,木屑飞溅。
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中年男人抓住了机会。他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一头撞向黑衣人腹部,两人滚倒在地,扭打在一起。
船舱里更加混乱。有胆大的乘客试图打开舱门逃出去,但门被从外面扣住了——显然黑衣人还有同伙在外面接应。
陆明舒趁机移动到舱门附近,试图找到开门的方法。但就在这时,扭打中的两人突然分开了。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黑衣人站起身,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目光冷冷地扫过舱内惊恐的乘客,最终定格在陆明舒身上。
“你,”他的声音嘶哑干涩,“跟我走。”
陆明舒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目标是她。
“为什么?”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有人要见你。”黑衣人一步步逼近,“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陆明舒毫不怀疑,如果她反抗,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然后带走她的尸体。
怎么办?拼死一搏?还是暂时顺从,等待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中年男人。他正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她微微摇头,嘴唇翕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快……跑……”
然后,他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陆明舒咬了咬牙。她不能跑,也跑不掉。门外有黑衣人的同伙,船在河中央,跳河等于自杀。
她只有一条路——暂时顺从,伺机而动。
“好,我跟你走。”她放下手中的匕首,举起了双手。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她。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船身突然剧烈晃动,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外面传来惊呼声和落水声:
“水匪!是水匪!”
“快跑啊!”
船舱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几个手持钢刀、面目凶恶的汉子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独眼大汉,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巴的狰狞伤疤。
“所有人都给我趴下!钱财交出来,饶你们不死!”独眼大汉厉声喝道。
水匪!陆明舒心中一凛。运河上确实有水匪出没,专门打劫过往船只,没想到让他们碰上了。
黑衣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变故。他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他很快做出了判断——水匪人多势众,硬拼不明智。
他迅速退到角落,混入惊恐的乘客中,低下了头,试图隐藏自己。
但独眼大汉眼睛很毒。他一眼就看到了黑衣人身上的黑衣和脸上的蒙巾,也看到了地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
“哟呵,这里还挺热闹。”独眼大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哥几个,先把这两个看起来不一般的绑了!”
几个水匪应声上前,就要去抓黑衣人和中年男人。
黑衣人眼神一冷,突然暴起,手中寒光一闪——他不知何时又摸出了一把匕首,直刺离他最近的一个水匪咽喉!
那水匪反应不及,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找死!”独眼大汉大怒,挥刀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武功不弱,但水匪人多,很快就被围在了中间。刀光剑影,鲜血飞溅,船舱里惨叫连连,乘客们惊恐地四处躲藏,场面彻底失控。
陆明舒趁乱躲到了一排木箱后面。她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这是机会——趁着水匪和黑衣人混战,她也许可以逃出去。
她观察了一下舱内的情况。水匪有七八个,黑衣人只有一个,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了下风。乘客们要么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要么试图从舷窗爬出去,但舷窗太小,成年人根本钻不出去。
舱门处有两个水匪把守,防止有人逃跑。要想从门出去,必须解决他们。
陆明舒的目光落在了舱壁上的那把短刃上——那是黑衣人之前脱手飞出的,现在还钉在木板上。距离她大约五步远。
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打斗上,迅速从木箱后窜出,扑向那把短刃。
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刀柄时,一个水匪注意到了她。
“小娘们想干什么!”那水匪挥刀砍来。
陆明舒就地一滚,险险躲过这一刀,同时伸手抓住了短刃的刀柄,用力一拔——
短刃应手而出。她顺势一挥,刀锋划过水匪的小腿。
水匪惨叫一声,单膝跪地。陆明舒趁机一脚踢在他脸上,将他踢晕过去。
但这一番动静已经引起了其他水匪的注意。两个水匪朝她扑来,刀光霍霍。
陆明舒不会武功,只有前世积累的一些搏命技巧。她勉强躲过几刀,身上已经被划出了几道血口,火辣辣地疼。
这样下去不行,她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绝望之际,那个黑衣人突然爆发了。他拼着背上挨了一刀,撞开围攻他的水匪,冲到了陆明舒身边。
“跟我来!”他低喝一声,抓住陆明舒的手腕,朝舱门冲去。
把守舱门的两个水匪挥刀阻拦,黑衣人手中匕首翻飞,瞬间划破一人咽喉,刺穿另一人心脏。动作干净利落,狠辣无情。
他拉着陆明舒冲出舱门,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也是一片混乱。船主和几个船工正在与水匪搏斗,但显然不是对手,已经倒下了好几个。船已经停了下来,不远处停着两艘小艇,显然是水匪的船。
“跳船!”黑衣人松开陆明舒,指着船尾方向,“游到对岸,往林子里跑!”
“那你呢?”陆明舒下意识地问。
“我拖住他们。”黑衣人说着,转身迎向追来的水匪,“快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答应他的事?陆明舒愣住了。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什么事?
但来不及细想了,几个水匪已经冲上了甲板。黑衣人挥舞匕首,死死拦住他们。
陆明舒咬了咬牙,转身朝船尾跑去。船尾处系着一艘救生小艇,但已经被水匪破坏了,无法使用。她只能跳河。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拼命划水,朝对岸游去。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但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游,拼命地游。
河水很冷,冷得刺骨。她的伤口遇水,更是疼痛难忍。但她不敢停,一旦停下,就可能沉下去,或者被水匪追上。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的力气快要耗尽时,终于触到了河底的淤泥。她挣扎着爬上岸,瘫倒在草丛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回头望去,那艘客船已经变成了远处的一个黑点。隐约还能看到船上晃动的火光和黑影,打斗似乎还在继续。
那个黑衣人……他还能活下来吗?
陆明舒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她挣扎着站起身,辨明方向,朝远处的山林走去。她现在浑身湿透,伤口流血,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处理伤势,否则就算不被追兵抓住,也会因为失血和感染而死。
走了约莫一里路,她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山洞不大,但足够她容身。她在洞口附近找了些干草和枯枝,用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火。
火光带来了温暖,也照亮了她的伤势。手臂上的伤口因为浸水而发白外翻,看起来有些狰狞。身上被水匪划出的几道口子也在渗血。
她取出老者给的解药瓷瓶,幸好用油纸包着,没有进水。她重新给伤口敷药,用从衣襟撕下的干净布条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洞壁上,望着跳跃的火焰,心中一片茫然。
船没了,路引没了,银子也大半丢失了——刚才跳河时,包裹掉进了水里,她只来得及抓住那个小瓷瓶和几块碎银。
现在她身无分文,衣衫褴褛,还带着伤,怎么去江南?怎么找柳先生?
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个黑衣人最后的话。他显然认识她,或者说,认识她所伪装的身份。他是谁的人?影七的?老者的?还是……其他势力的?
还有那个中年男人,他临昏迷前让她“快跑”,显然是知道什么。他又是什么人?
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
陆明舒抱紧双膝,将脸埋在臂弯里。疲惫、恐惧、无助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陆沉舟还在等着她,真相还在等着大白,那些枉死的人还在等着公道。
她必须活下去。无论多难,无论多苦,都必须活下去。
火堆噼啪作响,火星飞溅。洞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
陆明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她需要确定自己的位置。从航行时间和河流方向判断,这里应该还在江北,距离江南还有至少五六天的路程。
其次,她需要食物和干净的饮水。身上的几块碎银不知道还能买多少东西,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去城镇买东西太显眼了。
第三,她需要治疗伤势。老者的解药虽然有效,但只是针对“牵机引”的毒,对普通的外伤效果有限。伤口如果感染,会很麻烦。
第四,她需要弄清楚黑衣人和中年男人的身份,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这关系到她接下来的安全。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她努力寻找着解决方案。
也许……她可以先去附近的村庄,用身上剩下的银子换些食物和药品,再打听一下去江南的路。
但这样也有风险。周显和影七的人很可能还在搜查,她的画像可能已经传遍各地。
或者,她可以走山路,避开城镇和村庄,一路向南。这样虽然慢,但更安全。
陆明舒权衡着利弊,最终决定选择后者。她现在伤重体弱,经不起任何风险。走山路虽然艰苦,但至少可以避开追兵。
打定主意后,她强迫自己休息。她需要恢复体力,才能继续赶路。
她在火堆旁躺下,闭上眼睛,但依旧保持着警惕。耳朵竖得高高的,捕捉着洞外的任何动静。
夜深了,火堆渐渐熄灭,只余下一堆暗红的灰烬。
陆明舒在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立刻清醒过来,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摸向身边的短刃——那是她从船上带出来的唯一武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洞口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月光,陆明舒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洞口,似乎正在朝里面张望。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水匪?追兵?还是……那个黑衣人?
人影在洞口站了片刻,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而熟悉:
“姑娘,你还好吗?”
是那个中年男人!他没死!而且找到了这里!
陆明舒握紧了短刃,没有回答。
中年男人似乎知道她在警惕,没有贸然进来,只是在洞口低声说:“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
“你是谁?”陆明舒终于开口,声音冷冽。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父亲?陆明舒愣住了。她的父亲?那个在她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早逝书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谨慎地说。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中年男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扔进洞内,“这是路引和银票,还有一份地图。按照地图走,你会安全的。”
陆明舒借着微光看去,那是一个油纸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为什么帮我?”她问。
“因为这是你父亲临终前的托付。”中年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伤感,“他让我……保护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陆明舒怔怔地看着那个油纸包,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过去捡起来。
打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有一份崭新的路引,几张银票,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路引上的名字依旧是“柳氏女”,但年龄和相貌描述与她更加吻合。银票加起来有二百两,足够她一路开销。地图则详细标注了从当前位置到江南的安全路线,避开了所有城镇和官道。
此外,还有一封信。
她展开信,就着月光阅读:
“见此信者,即吾女明舒。父无能,未能护你周全,唯托故友暗中照拂。此去江南,危机四伏,务必小心。至苏州,寻‘听雨轩’柳先生,出示玉坠为凭。柳先生见坠,自会告知一切。切记:勿信周家人,勿近宫廷事,勿查陆家案。平凡度日,方是福气。父陆远志绝笔。”
陆明舒的手颤抖起来。
陆远志。那是陆沉舟二叔的名字。那个在十年前宫变中,作为三皇子幕僚被灭口的陆远志。
他是……她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孤儿,从小被卖入侯府为婢,怎么可能是陆远志的女儿?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她对陆沉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为什么她会重生归来,执着地要救他。为什么她会对陆家的事如此在意。
因为她和陆沉舟,根本就是堂兄妹!
而她父亲陆远志,那个被定为“逆党”的人,在死前将她送走,隐姓埋名,只为了让她远离这场纷争,平凡度日。
可现在,她还是卷进来了。卷得比谁都深。
陆明舒握紧手中的信,眼泪无声地滑落。
父亲,对不起。
我做不到平凡度日。
因为陆沉舟还在等我,因为真相必须大白,因为那些枉死的人,需要公道。
我会去江南,会找到柳先生,会知道一切。
然后……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将信小心折好,和路引、银票、地图一起收进怀里。然后拿起短刃,走出山洞。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辨明方向,按照地图的指示,朝南方的山林走去。
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一次,她不再迷茫。
因为她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
陆沉舟,等我。
等我回来,揭开一切真相。
等我回来,带你离开这场风暴。
一定。
【生存时间倒计时:20天18小时47分33秒……】
倒计时无声跳动。而她的脚步,坚定地踏上了通往江南,也通往真相的路。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树林里,那个中年男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远志兄,”他低声自语,“对不起,我没能阻止她。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也有他必须面对的过去。
而这一切,都将在江南,迎来最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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