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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澈从宫中出来,才跨上马。后头有人追上来。
“大将军,大将军等等我……”
赵元澈端坐在高头大马上,转脸朝来人望去。
“何事?”
追上来的人是他从前的副将孟于远,身形高壮,一脸络腮胡,性格爽朗。
“钱子聪他们几个从边关回来了,我着春江楼设了宴。大将军一起去吧?许久没见,他们都挺想你的。”
孟于远站在马下,抬头看他。
他说的,是赵元澈的另一个副将,如今还在边关镇守。都是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知道赵元澈不近女色,又道:“你去吃些酒,可以不要女人陪……”
“好。”
赵元澈忽然应了一声。
清涧和清流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愕。
主子今儿个怎么了?居然答应去那种地方?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
“兄弟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一回……”
孟于远只当赵元澈是拒绝了,还在卖力游说。
等反应过来时,不由一愣。大将军居然答应去春江楼了?
他咧嘴笑起来,接过手下牵过来的马翻身上去:“大将军终于想开了。男儿本色,这才是对的。走!”
他说着一马当先,在前头引路。
赵元澈催马跟了上去。
一进春江楼,孟于远轻车熟路,上前与老鸨打招呼。
那老鸨徐娘半老,浓妆艳抹。
与孟于远客套了几句,一抬头看到眉目清冷的赵元澈,眼底闪过一阵狂喜。
她当即道:“二楼的雅间墙面坏了不方便用,您二位请上三楼吧。”
孟于远一听顿时不干了:“我订的是二楼,去三楼我可没银子加。”
春江楼三楼就一间房,可贵着呢。他反正没上去过。
“不用加,不用加。算我赔罪,快请上去吧。”老鸨笑着抬手,又看了一眼赵元澈。
她能让春江楼在上京诸多风月场所中首屈一指,自然是有些手段的。朝中有权有势之人的长相,她都找画像一一看过,所以一眼便认出赵元澈来。
若能讨好这位,好处可是受用不尽的。
“我这兄弟头一回来,找个雏儿。”
孟于远回头看了一眼赵元澈,笑着小声叮嘱老鸨。
赵元澈面无表情地跟上去。
钱子聪等人见了赵元澈,也是惊奇。
不过,众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也没什么矫情的,在三楼坐下之后,很快便都放开了。
一人身边陪这个女子,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唯有赵元澈正襟危坐,丝毫不碰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只偷眼瞧他,不敢伸手。
“你看咱们主子。”清流捂着嘴笑:“别人都是来取乐的,只有他是来受罪的。我不懂,他来做什么?”
清涧没有说话,他也想不明白。但可以肯定,主子一定不是为了女色来这里的。
老鸨送了菜上来,暗暗朝其中一名女子使眼色。
那女子会过意来,端起酒盅起身,走到赵元澈的案前。
“这位大人,奴家敬您一杯。我家这位妹妹,今儿个可是第一回伺候人,您待会儿可要怜惜着些,别叫她太疼……”
她举起酒盅对着赵元澈。
孟于远等人都笑看赵元澈。等着看他们这位最正经的大将军怎么回应。
赵元澈耳尖泛红,面色淡漠,捏着酒盅问:“为何?”
一众人哄笑起来。
孟于远高声道:“女子第一回都会痛。大将军这都不知晓?”
赵元澈抿了一口酒:“那第二回呢?”
钱子聪一口酒喷出来,一边擦嘴一边笑道:“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回就不疼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好不热闹。
赵元澈眉头皱了皱,不说话了。
清涧看着他的神情,喃喃道:“我好像知道了……”
“什么?”清流十分好奇。
奈何他嘴皮子都磨破了,清涧也不肯跟他透露半句。
“孟兄,你今儿个这人选得不对。”钱子聪附在孟于远耳边,小声笑道:“大将军什么都不懂,你给他找个雏儿,到底谁伺候谁?”
孟于远一拍大腿:“还真是,是我的失误,等着。”
他说罢起身找老鸨去了。
*
“这个谢淮与,待我回去和他算账。”
张大夫从药箱中往外取药膏,口中絮叨着。
怎么能为了偷懒,让姜幼宁一个人到这样的地方来?
“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月晚姑娘上药也需要我。”
姜幼宁劝慰他。
她也不是不生气,只是想到谢淮与曾救过她。
“这倒也是。”张大夫手中一顿道:“她身边的人上药,总归不能和你的手法比。”
月晚的伤在隐秘处。
花魁月晚靠在床头,瞧着有几分虚弱:“多谢你们。”
姜幼宁朝她笑了笑。
此时,老鸨忽然走进来:“我的女儿,你怎么样了?妈妈我可有事求你……”
“妈妈,什么事?”
月晚坐直身子。
“三楼来了位最尊贵最要紧的客人,点名要你伺候。”老鸨拉着她的手:“那样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你一定要救救妈妈,谁让你是咱们家顶出挑的呢……”
月晚闻言面露难色。
张大夫骂道:“胡闹。她都这样了,再接客容易大出血……”
“张大夫不是说那药膏可以止痛吗?请这位姑娘给我上了药,我去吧。”
月晚主动开口。
姜幼宁同情地看她。
这大概便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
张大夫叹了口气,朝姜幼宁道:“你带着药和她上去,防止有什么意外。我在下面等你,有什么事你就喊。”
他的病人,他不能不管。
“好,您放心。”
姜幼宁知道他是医者父母心,也敬重他,自然没有什么不应的。
她随着月晚上到三楼。
才到门口,便听里头猜拳行令,莺莺燕燕说声笑声,热闹非凡。
“来。”月晚将她引到一处纱帘后:“劳烦姑娘在此等候。”
姜幼宁点点头。
月晚挑了纱幔走出去。
粉色的轻纱扬扬落下之际,姜幼宁惊愕地睁大乌眸。
影影绰绰间,她似乎瞧见赵元澈那张清俊美无俦的脸。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过去挑起纱幔的一角,凝神望过去。
竟真是赵元澈!
世人眼中清心寡欲克己复礼的赵元澈正坐于席前,右手捏着酒盅,手肘支在膝盖处,皱眉不知思量着什么。
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矜贵清绝。
月晚上前福了福,挨着他坐下。
纱幔无声地自姜幼宁指尖滑落。
瞧清那张脸的一瞬,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般,痛到无以复加。
她捂住心口蹲下身,大口喘息。
原来那个非要月晚伺候的贵人,是赵元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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