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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幼宁攥紧手中的笔偏头局促地让了让,茫然无措。“我不吃……”
她不知怎么应对赵元澈这种突如其来的好。
用他的话说,区区一介养女,哪里配吃这样的好东西呢?
赵元澈固执地举着那颗荔枝,黑漆漆的眸望着她,唇瓣抿起。
他不说话,意思却明了。
姜幼宁晓得他说一不二,这般僵持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之间,只有她退让的份儿。
她张嘴在那颗荔枝上小小地咬了一口。
就只指甲盖那么大一块果肉。
冰凉的荔枝汁液在齿间迸溅,清甜在舌尖弥漫开来,清清爽爽,沁人心脾。
她咬下一小口之后,迅速退让,只一丁点果肉在齿间。
的确,很好吃。
“余下的我吃?”
赵元澈眸光幽深。
姜幼宁面上一热,知道他嫌他咬得少了,再次低头去咬。
赵元澈却趁她张口,将一整颗荔枝喂进她口中。
姜幼宁猝不及防,含着荔枝侧过脸去,面上浮起红晕。
烛火照出她侧颜一层水蜜桃似的淡淡的绒毛,莹白剔透。含着荔枝脸儿鼓鼓的,小口小口咀嚼吞咽,像只小心翼翼进食的小兔子。红润的唇瓣沾着点点汁水,泛起诱人的水光。
赵元澈移开目光。
姜幼宁纤长卷翘的眼睫垂下,乌眸习惯性地眯了眯,面上有一点点餍足。
她吃了甜食,是会这样的。
荔枝香甜软糯,冰镇过后很是爽口,是她喜欢的味道。
难怪,皇帝都喜欢吃。
她含着那颗核,舍不得丢弃。
赵元澈将手伸到她跟前。
姜幼宁抬起乌溜溜的眸子,不解地看他。
“打算连核咽下去?”
赵元澈微微挑眉。
姜幼宁被他说得脸一红,下意识顺着他的意思,低头将荔枝核吐在他手中。
做完之后,看着他手心那颗小巧的荔枝核,她才反应过来。
这样不对。
赵元澈又不是下人,哪能这样伺候她?
她抬手想将荔枝核拿过来。
但已经晚了。
只见赵元澈若无其事地将那颗核和方才剥开的荔枝壳放到了一处。
姜幼宁收回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她现在害怕和他独自相处。她摸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明白他的目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站着做什么?继续写。”
赵元澈出言。
姜幼宁握紧手中的笔,又去看他方才写给她的“姜”字,竭力想写出自己的姓来。
好看肯定是写不好看了,但至少得能让人认出来。
她垂着长睫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动作,有事情可做,她不像方才那么窘迫了。
赵元澈站在边上剥着荔枝,漫不经心地看她写字。
片刻后,他又将一颗干净剔透的荔枝喂过去。
姜幼宁过意不去。
“兄长吃吧。”
这东西金贵,她能吃一个,已经很难得了。
哪能再吃?
“我不爱吃。你快些写。”
赵元澈将荔枝塞进她口中。
口中含着甘甜的荔枝,姜幼宁心里乱糟糟的。
和赵元澈待在一起,她总心神不宁。
怕被人察觉是一方面,还有他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实在棘手。
她低头写字,让自己忙起来,才顾不上胡思乱想。
思绪纷乱,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由赵元澈喂着将六颗荔枝尽数吃了。
待她发现时,已然晚了。她蹙眉望着那一堆荔枝壳出神。
这东西,本不是她该吃的,现在竟全让她吃了。
赵元澈若无其事地净了手,走过去看她写的字。
姜幼宁下意识想抬手遮住那个歪七八扭到她自己都不认识的字。
她已经尽力了,大概是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实在写不出像样的来。
“握笔的姿势不对。”
赵元澈拿起她的手,一根一根掰着她手指,教她握笔。
他指尖温热触在她手指上,时轻时重。
姜幼宁头皮发紧,鸦青长睫连连颤抖,身子都绷直了。虽然最亲近的事情都和他做过了,但他握着她的手时,她还是难以克制心跳加快。
“三指斜握,试一下。”
赵元澈在耳畔提醒。
姜幼宁回神,瞧见他端雅正派的脸,不由脸上一热。
他根本就不在意。胡思乱想的只有她自己。
她收敛心神,握紧手中的笔,笔尖再次落在纸张上。
“不对。”赵元澈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下笔轻一些,只用笔尖便可。先写一个简单些的字,天。”
他垂着笔直的长睫,站在她身后,将她半拥在怀中,专注地教她写字。
姜幼宁手被他温热的大手包裹,不知怎的便想起那日在静和公主府,他当众教苏云轻投壶的那一幕。
也是这般吧,或许,不像对她这样冰冷。他对苏云轻是会有些温柔的。
“我自己写。”
她忽然挣脱他的手。
往日的事和白日里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正厅里,他当众说她不配和苏云轻相提并论。
放蛇的事,他不舍得惩戒苏云轻哪怕一点点。
晚上来喂她几颗荔枝,教她写字。那些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她在他眼里,就是这么的不值钱。
“写。”
赵元澈提醒她。
姜幼宁放下笔,侧身疏离地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兄长也不必为我费心。夜已深,你在我这不多有不便,还请兄长快些离开吧。”
她垂着脑袋,两手放在身前,似警惕的猫儿,浑身都是戒备。
读不读书,对她而言不要紧。
离开镇国公府,摆脱他才是最要紧的。
她方才糊涂了,居然真想跟着他学写字。
“姜幼宁。”赵元澈皱眉,眸光沉沉落在她脸上:“别闹。”
姜幼宁低头沉默了片刻,转身往外走。
他不走,她走。
她去和吴妈妈睡。
“站住。”
赵元澈叫她。
姜幼宁不理会,反而加快了步伐。
结实有力的手臂箍住她纤细的腰肢。赵元澈自身后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转身往回走。
姜幼宁双脚骤然地,掐着他手臂踢着脚挣扎。
他总是这样。
她不要继续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也不要给他做外室。
赵元澈在榻上坐下,将她摁在自己怀中,双手掐着她腰肢。
姜幼宁背对着他,被迫坐在他怀中,她百般挣扎。
“别乱动。”
赵元澈嗓音暗哑,语气里有警告的意味。
姜幼宁不听,只继续挣扎。
赵元澈微微动了动身子。
姜幼宁动作忽然僵住,意识到抵着她的是什么,她脸上蓦然一热,耳垂都跟着烫起来。
他……他怎么随时随地这样,简直不知羞耻!
她脑中一片空白,生怕他上回在书房那样对她用强,心悸和害怕齐齐涌上心头,叫她白了脸儿。
赵元澈捏住她下巴,迫使她转头。
姜幼宁鸦青长睫止不住地轻颤,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红润柔嫩的唇瓣微启。
“兄长,我……”
她察觉不妙,脱口想认错。
但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赵元澈一根灼热的手指,落在了她鼻尖上。替她擦拭汗珠,细微的摩挲带来点点酥麻,叫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像只被他拎住后颈的猫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他抚顺自己的皮毛。
赵元澈的手滑至她脸侧,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脸,缓缓低头。
姜幼宁漆黑的眸子一下睁大,湿漉漉的瞳澄澈清透,清晰地倒映出他清隽的面庞。
理智告诉她,要躲开他,要逃。身子却像被他点了死穴一般,半分也动弹不了。
烛火轻晃,墙上人影交叠。
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被放大,鼻间嗅到的都是他身上清冽的甘松香。
姜幼宁惧怕地阖上眼。浓密卷翘的眼睫惊颤不已,好似遭受惊吓的蝴蝶振翅欲飞。
预料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她不由睁开眸子。
赵元澈眸色澹清,直直望进她眼底。
“你在等什么?”
他漠然出声。
“我没有……”
姜幼宁一时羞臊极了,只觉得脸烫得好像被火燎了一般。眸底迅速泛起泪花,只恨地上不能生出一个洞来,让她缩进去。
她根本不是等他亲过来,她是太害怕。
可这解释不清楚。
他在戏弄她,像猫戏老鼠那样。
“写不写?”
他忽然问她。
“我这就写。”
姜幼宁一心只想逃离他的怀抱,逃离窘迫的境地。
哪里还有不答应的?
她当即便要起身去写字。
“就这样写。”
赵元澈重新将她摁回怀中,将笔塞在她手里,握住她的手从握笔姿势开始教。
姜幼宁不敢反抗,乖乖跟着他学会了三个字。
“天、地、人”。
还有她的姓,也勉强能写出来。
“将书收起来吧。”
赵元澈吩咐。
姜幼宁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
她忙起身收了书册,黑漆漆的眸底藏着期待,飞快地瞧他一眼。
他总该走了吧?
哪知道赵元澈又拿出一本书册出来,翻开第一页。
“过来,看看认不认得。”
他淡淡地开口。
“壹,贰……是数字。”
姜幼宁认得其中的一些字,有一些写法太复杂的就不认识了。
她见张大夫写过,算账的时候会用上。
“嗯。”赵元澈颔首:“这是《九章算术》,你先从粟米学起。就是各种谷物互相兑换的比例,或者用谷物换取别的东西需要花费多少。”
他的讲解简明扼要。
姜幼宁听懂了,却摇摇头。
他这是要教她学算账。
可她学这个干什么?她又不想做账房先生。
赵元澈将书册重重地放到桌上。
姜幼宁心一颤,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好低头乖乖走上前去。
赵元澈比着书册,给她细细讲解。
“可懂了?”
赵元澈问她。
姜幼宁懵懵地点头。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
“你把这题做出来。”
赵元澈提笔写了一道题目,放到她面前。
他自己则坐回榻上,拿着一本书翻开,静静等她解题。
姜幼宁靠着桌子,算着那题目越算越糊涂,脑子里跟一团糨糊似的,越想越发蒙。
赵元澈让她学这个,是在变着法地折磨她吧?
许是屋子里多了两盆冰,不冷不热太过舒适。不知不觉间她竟靠着桌子睡了过去。
等赵元澈从书中抬起头时,她已然小脸枕着那道题,睡得香甜。
赵元澈皱眉,放下书册起身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抱起她。
睡梦中的姜幼宁出于本能抬手抱住他脖颈,脑袋贴到他胸膛处,小猫似的轻轻蹭了蹭。
赵元澈瞧她。
这会儿她不害怕他,也不抗拒他的触碰。莹白的脸儿恬静安宁,鸦羽般的眼睫覆下。脸颊处蹭上点点墨迹,几分乖巧,几分娇憨。
赵元澈将她安置在床上,拧了帕子替她擦了脸。
而后和衣侧身,在她身侧躺下。
*
这一夜,姜幼宁睡得极香甜。
她做了一个很好的梦,但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醒来没有看到赵元澈,只觉神清气爽,心头舒坦。
用过早饭,便到医馆。
“阿宁。”
谢淮与阔步走进来。
姜幼宁正在柜台后忙碌,闻言转身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这么叫我。”
谢淮与是男子,这般唤她太亲近,不合适。
“好。”
谢淮与望着她,扯出一抹散漫的笑。
她今天看起来很精神,神采奕奕的,整个人好似发着光。
不过等一会儿,估计就精神不起来了。
“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每次都不改。”姜幼宁嫌弃地皱鼻,她想起什么来不解地看他:“张大夫呢?你不是跟着他出诊吗?”
“他让我回来,换你过去。”
谢淮与走进柜台内在椅子上坐下,伸直长腿,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的。
“让我过去?”姜幼宁皱眉:“不会吧?”
张大夫去的是上京第一销金窟——春江楼。
春江楼的头牌月晚姑娘病了,请张大夫去看诊。
张大夫说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不适合姜幼宁过去,是以特意带了谢淮与去。
现在怎么又让谢淮与回来换她?
“我骗你做什么?月晚姑娘是女子,张大夫说换你去方便帮忙。”
谢淮与勾起唇角,抬起一条腿搁在柜台上,散漫不羁。
“放下来。”姜幼宁手里拿着戥子,顺手用秤杆在他腿上敲了一下:“那我过去,你看好馆子。”
“放心吧。”
谢淮与回头瞥她一眼,目送她走出医馆大门。
他长指捏起一片甘草片放进口中,眸底阴翳的戾气翻腾。
好一会儿,他扯了扯唇角笑起来。
等会儿姜幼宁在春江楼见到去找姑娘取乐的赵元澈,两人四目相对时,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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