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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外的走廊,晨曦艰难穿透厚重的云层,在冰冷地面投下微弱光斑。宬年放下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的电子笔,屏幕冷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全球顶尖医疗资源不计成本的金钱最前沿的科研通道,一张黄金打造的罗网,只为兜住夏时陌那缕微弱的气息。
他抬眼望向窗外。
城市在灰白天幕下苏醒,车流如蚁,世界照常运转。
只有这一层,被死亡的阴影和金钱堆砌的虚幻希望凝固。
兮浅蜷在长椅上,晨曦勾勒出她怀抱骨灰盒的轮廓,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她守着那扇玻璃窗,仿佛自己也成了维系里面那条微弱心跳线的仪器。
宬年收回视线,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扇窗。
他转身,背影在空旷走廊里拉长,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决绝疲惫,走向电梯。
留下助理,留下无声的安保,像布置精密仪器的零件,守护这片被切割出来的生死场。
直升机旋翼的轰鸣撕裂别墅顶楼的寂静,搅动着冰冷的海风。
宬年踏入别墅大门,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里裹挟着一种墓穴般的死寂。
林岚垂手侍立,姿态恭谨如昨,仿佛港口之夜的硝烟与血腥从未存在。
“先生。”她的声音平稳无波。
宬年脚步未停,目光扫过空旷得令人窒息的大厅,最终定格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她呢?”
“兮小姐已送回房间安置,情绪尚算平静。”林岚的措辞滴水不漏。
“嗯。”宬年应了一声,径直走向书房。
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出一个需要独自消化惨胜与布局的空间。
顶层主卧厚重的门锁落下,切断最后一丝与外界相连的微弱气流。
兮浅背靠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
怀中骨灰盒的重量压着她,冰冷的触感穿透布料,渗入骨髓。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港口硝烟与鲜血的锈味,以及夏时陌指尖最后传递过来的转瞬即逝的温度。
“带妈妈回家。”
那破碎的气音,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她的神经。
家?夏家的老宅早已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她的世界,只剩下这座由宬年亲手打造的金丝牢笼,和医院里那个在生死线上悬停的男人。
手腕上被夏时陌鲜血浸染过的疤痕,在骨灰盒冰冷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麻痛。
她低头看着那道刺目的痕迹,又看向紧闭的房门。门外,是林岚,是无处不在的无声的注视。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再次从脚底漫涌,几乎要将她溺毙。
时间在死寂中爬行,别墅的奢华如同冰冷的棺椁,夜色浓稠如墨,将她彻底封存。
就在意识即将被疲惫和绝望彻底拖入混沌深渊的瞬间——
那歌声,毫无预兆地,再次穿透厚重的墙壁,如同游魂的呢喃,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耳朵。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喜几家愁”
哀婉苍凉是那个年老妇人沙哑的嗓音比昨夜似乎更清晰了几分,每一个颤音都浸透了深入骨髓的悲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幽幽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兮浅瞬间屏住呼吸,心在死寂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不是幻听!这歌声真实存在!就在这别墅深处!
孙伯撞向灯塔前那泣血的嘶吼如同淬火的铁锤,狠狠砸在耳边:“秦昊!阿颖…我的阿颖…那年就是被你走私船撞沉的!你不得好死!”
这歌声……是孙伯的妻子?那个在照片上抱着阿颖、眼神温柔却潜藏无尽忧虑的年轻渔妇孙婶?
她不是在海岛村吗?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在这座宬年绝对掌控、如同铁桶般的堡垒深处?
一个巨大而令人战栗的疑问攫住了她:宬年知道吗?
他是默许这穿透严密防线的哀歌存在,还是……这歌声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来自这座冰冷囚笼内部,尚未被完全驯服、甚至可能与宬年意志相悖的声音?!
一丝微弱的光亮,骤然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
被绝望压制到极限的求生欲,如同烧不尽的野草,从灰烬里猛地探出头。
手腕疤痕的麻痛感尖锐地提醒着她。
她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手腕。链坠毁了,但她的记忆没有被碾碎。
秦昊的滔天罪行、怀中冰冷的骨灰盒、催眠的阴影、遗嘱副本的疑云……还有那个神秘的U盘,此刻正硌在她贴身的口袋里,像一块灼热的烙印。
她没有时间犹豫。
头顶无形的压力仿佛实质般落下。林岚随时可能出现。那两个沉默的影子就在门外。
目标明确找到歌声的源头。
她如同无声的幽灵滑下床,赤脚踏上冰凉的地板。
地板是进口的大理石,寒意顺着脚心往上爬,让她打了个轻颤。
歌声时断时续,飘渺不定,却顽强地指引着方向。
她贴着冰冷的墙壁,在空旷寂静的巨大走廊里移动,凭借直觉避开可能的死角。
走廊两侧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昂贵的地毯和挂在墙上的油画。
地毯是手工编织的羊毛材质,踩上去悄无声息。
画框里的人物眼神空洞,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屏住呼吸,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动了什么。
歌声从走廊尽头传来,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潮湿的霉味,似乎是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飘出来的。
经过书房门口时,她下意识地放轻动作,里面没有任何声响,宬年大概还在处理事务。
转过拐角,歌声突然清晰了许多,像是就在前方不远处。她加快脚步,心却跳得更猛。
最终,声音的源头将她引向别墅深处一条通往后勤区域的狭窄通道。
通道入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写着“闲人免进”。
这里废弃已久,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木料混合的沉闷气味。
墙壁上覆盖着老式的早已锈迹斑驳的金属通风管道盖板,有些地方的漆皮已经剥落,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属。
那哀婉的歌声,仿佛就是从其中一块盖板后面透出来的,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海风般的咸涩与悲伤。
兮浅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块盖板。
它的边缘似乎比其他盖板磨损得更厉害,与墙壁之间的缝隙明显宽出一线,缝隙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却在最下端有一处明显的擦拭痕迹。
她屏住呼吸,指尖冰凉,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金属边缘
锈迹蹭在指尖,带着粗糙的质感。
借着通道尽头应急灯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锋,精准地捕捉到盖板缝隙深处,卡着一点泛黄的纸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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