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夜风穿破残垣,卷起祠堂内陈年香灰,在月光下如雾般浮动。云知夏立在供桌前,指尖尚存尸身写下的“沈——砚——罪”三字的触感,像三道烧红的铁针,刺进她脊骨深处。
她呼吸未乱,眸光却已沉至冰点。
眼前这具蜷缩在暗格中的干尸,通体泛青,颅骨穿孔,脊背上密布着以药汁绘制的符咒,分明是被人为炼成了某种“药鼎”——一种她只在前世研究古毒术文献时见过的邪法容器。
而那纸上的字迹,那药渍的成分,此刻与干尸指尖自动书写的控诉,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无形巨网,将她前世之死、今世重生、乃至体内残留的“安神汤”与“醒魂散”解毒痕迹,尽数缠绕其中。
这不是巧合。
这是布局。
她缓缓收回药囊,指尖无声拂过袖中一只青玉小瓶——内盛“断魂露”,三滴可令高手麻痹,五滴可致假死。
她不动声色后退半步,靴底碾过一片碎瓦,却未发出丝毫声响。
两名亲信隐于祠外阴影,已悄然封住退路,只待她一声令下。
就在此时,檐角九枚青铜小铃无风自响。
铃声清冷,不似人间之音,倒像是从地底渗出的招魂之语。
一缕幽香随风飘来,是苦参、乌头与龙脑混合的异香,能迷神智、乱心脉。
云知夏鼻翼微动,已辨出其中夹杂着“迷心散”的成分,寻常人闻之即晕,但她常年以药洗体,早已百毒难侵。
黑暗中,一人缓步而出。
白衣如雪,身形枯瘦,双目却亮得诡异,像是琥珀被浸在药液中多年,透出非生非死的光泽。
他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唇角微扬,目光却死死锁在那具干尸之上。
“你来得比预料早。”白九卿声音沙哑,如同药碾碾过枯骨,“但这‘人鼎’,不是为你准备的祭品。”
他顿了顿,抬手轻抚干尸脊背上的符咒,指尖划过那青灰色的纹路,竟留下一道荧光般的痕迹。
“是你前世的‘引魂桩’。”
云知夏眸光骤冷。
引魂桩?
以死尸为基,以药力为引,勾连游魂——这是传说中能“种魂转生”的禁术。
而她,一个现代药师,魂穿而来,本不该存在于这具身体之中。
若真有“引魂”之术,那她的到来,究竟是偶然?
还是……早已被算计好的承接?
她不动声色,只淡淡开口:“沈砚的字,你仿得很像。”
“仿?”白九卿低笑,笑声里竟带几分悲悯,“我为何要仿?那封血书,是他亲笔所书。那药纸,是他用你前世实验室的配方亲手所制。七年前,他在雷雨夜剖开一具女尸心脏——”
云知夏瞳孔猛然一缩。
话未尽,却戛然而止。
白九卿不再说下去,只静静看着她,眼中竟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似是怜悯,又似期待。
他缓缓后退一步,身影再度隐入黑暗,只留下那九枚青铜铃在风中轻晃,声声入耳,如叩心门。
祠堂内死寂。
云知夏站在原地,指尖仍残留着血书的触感。
那纸坚韧异常,正是她前世特制的耐高温记录纸,全球仅存不足百张。
而它,竟出现在边关焦尸怀中,写着“药魂已种,夏非夏,苏非苏,唯‘知’者可承‘未’药”。
夏非夏,苏非苏……
她是谁?
云知夏?
沈未苏?
还是被“种”进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
她忽然想起重生那日,醒来时体内残毒的解药成分——安神汤与醒魂散。
当时她以为是原主侥幸得救,如今看来,那根本不是解毒,而是……唤醒。
有人,用她的药,把她“唤”了回来。
而沈砚,她那背叛她、害死她的师兄,竟在七年前就开始布局?
他要种下的,究竟是药魂,还是……另一个她?
风忽然止了。
铃声也停了。
祠堂外,两名亲信已悄然逼近,刀在手,弓在弦。
云知夏却缓缓抬手,制止了他们。
她低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具干尸指尖残留的药痕,又望向白九卿消失的方向,眸中寒光如刃。
“封锁祠堂,不准任何人靠近。”她声音冷得像霜,“那具尸,我要带回军医监。”
亲信领命而去。
她转身欲走,忽觉袖中血书微微发烫。
低头一看,那原本焦黄的纸角,竟在月光下浮现出一行极细的暗纹——是药液写成的隐形字,需遇热方显。
她不动声色,将血书收入怀中,指尖却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她终于明白——
这场重生,从来不是她的逆袭开端。
而是某场宏大药祭的,第一声钟响。
夜风凝滞,祠堂内残火未熄,紫焰如蛇般在炉中扭动,映得云知夏半边脸庞忽明忽暗。
她立于炉前,指尖尚有余温,袖中血书已被她悄然藏入内襟,紧贴心口——那发烫的触感,像一颗异体跳动的心脏。
白九卿的话如毒针,一针针刺入她自以为稳固的认知。
“种魂”?
“活体药典”?
她不是重生,而是被选中、被植入、被豢养的容器?
可笑的是,她曾以为自己是逆天改命,凭一身医术撕开命运牢笼。
如今看来,或许从她睁眼那一刻起,便已踏进他人早已铺好的药阵之中。
她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扫过梁上那只扑棱落地的小灰雀——羽毛灰扑扑的,左爪缠着半片泛黄的桑皮纸,边缘焦黑,似曾遭火焚。
它落地时并不逃,反而歪头看她,黑豆般的眼珠里竟泛着一丝诡异的清明,仿佛……认得她。
“你说,我不过是沈砚的药引?”云知夏终于开口,声音如冰泉滴石,冷而清晰,“你说我救人性命是浪费天赋?那我倒想问问——若我真是他种下的‘药魂’,为何能解你‘迷心散’?为何能辨出这祠中七种禁药的配比?为何……能一眼看穿你袖口藏着的‘续命蛊’,正悄然反噬你心脉?”
白九卿瞳孔骤缩,右手本能地按上左腕——那里,一缕青黑之气正缓缓上行,被银线封压,却仍在蠕动。
他没料到她竟能看破。
云知夏唇角微扬,不带笑意:“你练‘人鼎’,以活人炼药,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蛊奴。你恨沈砚,所以寻我,想借我之手毁他遗志?还是……你也想成为‘承药之人’?”
白九卿脸色剧变,后退半步,喉间发出一声低哑的嘶鸣:“你懂什么!沈砚窃天道、逆生死,妄图以人魂为药基,炼出‘永生之典’!他剖你尸身那夜,天雷劈落,地火自涌,整座实验室化为焦土——可那一滴血,那一缕魂,竟真的活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她:“而你,就是那‘活下来’的代价!”
云知夏静静听着,目光却已落在那半片阵图之上。
她弯腰拾起,指尖轻抚残页——桑皮纸粗糙,墨迹斑驳,但中央一道扭曲的符线清晰可辨,末端指向一处标记:地脉阴枢,癸水之眼。
她心尖一颤。
这个标记……她在靖王府地契的密卷上见过。
那是王府最深处的地宫入口,向来由萧临渊亲自把守,连亲兵都不得擅入。
难道——
那地底之下,早有“药鼎阵”在运转?
而她,竟一直住在阵心之上?
她指尖收紧,将阵图残片收入药囊,动作极轻,仿佛怕惊动某种沉睡的巨物。
“你说沈砚想炼‘永生之典’。”她忽而抬眸,目光如刃,“可若真有此术,他为何还会死?”
白九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声凄厉如夜枭:“因为他……没完成。‘药魂’必须觉醒,必须经历七情动荡、百毒淬体、万念焚心,才能真正‘承药’。而你——”他死死盯着她,“你还没走到最后一步。”
话音未落,他身影骤退,如鬼魅般融入墙角阴影。
九枚青铜铃再响,却已远在十丈之外。
云知夏未追。
沈砚未死?
她的存在是被设计的?
那“安神汤”、“醒魂散”、她每一次对药性的敏锐感知……是否都是某种“唤醒程序”?
她低头,看着炉中残火渐渐熄灭,紫焰化作一缕七彩烟,袅袅升腾,竟在半空凝成一个模糊的“知”字,转瞬即散。
她眸光一沉。
夏非夏,苏非苏,唯‘知’者可承‘未’药。
——原来,“知”,才是钥匙。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