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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边笑边靠近马车,盯着黑色长纱看了一会。他确认霍凛如今单枪匹马,即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难以少敌多,于是张丰这厮便得意起来。
马车中,柳溪将窗帘掀起一角,眼前骤然出现的一抹血色,刺得她双目生疼。
王伊霜倒在地上,一双美目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定格住那份对美好未来的期望。
是啊,如果她的死亡能捆绑住柳溪心中的愧疚,那她的女儿,便能活下去。
精明的女人,可恶的女人。
柳溪捏紧了拳头,眼眶中滚出热泪。
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将自己打扮得如此美丽,难道是早就做好体面上路的打算了吗。
柳溪将黑纱笠帽整理了一下,不顾霍凛口头上的阻挠,挑开门帘下了马车。
张丰警惕的后退了半步,当他从柳溪身形判断出是个女人后,便又大胆起来。
“何人在此,阻碍禁卫军抓捕要犯,可是一等大罪。”
张丰径直朝着柳溪走来,甚至伸出手想将她脑袋上的长纱扯下。
色壮人胆,柳溪不知是否该庆幸张丰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才让她有了能下手的机会。
霍凛已经拔出佩剑,那句“别碰她”还没等说出口,柳溪手中的短刀便已经扎进张丰的左肩。
她的力道不足以将刀刃扎进他的身体,但猛然袭来的疼痛还是让张丰尖叫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上啊,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谁敢!”
柳溪怒喝一声,用力将短刀绞在张丰皮肉中扭转方向。
张丰尖锐的叫喊声惊起山中飞鸟,他泪流满面,用尽力气威胁道。
“大胆刁民,你敢伤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柳溪一把掀起长纱,被掩盖的容颜在张丰面前显露。
“公……公主?!”
“你不是死了吗!”
柳溪笑道,“像你这样的人都活着,黑白无常怎么舍得先来收我?”
张丰眼珠转了几圈,很快的做出反应。
“四公主已经被刺客杀害了!眼前这个只是想霍凛找来给自己脱罪的冒牌货!”
“若无法活捉要犯,即使是几具尸体抬到陛下面前,也能邀功求赏!”
“杀!给我……呃!……”
柳溪干脆利落的拔出短刀,朝着张丰的颈肩刺去。
“即使是…公主…无辜滥杀…咳咳,当朝四品官…员,也是重…罪……”
鲜血随着张丰嘴巴一张一合,汩汩涌了出来。
他有命向柳溪提出疑问,却没命听到这问题的回答。
噗通一声,张丰栽倒在地上,咽了气。
“霍将军听命!”
霍凛摘去笠帽,在柳溪身前单膝跪下。
“张丰惊扰本宫车驾,对陛下出言不逊,已被就地格杀。”
“若再有任何人冲撞本宫,一律和张丰下场一样,就地处死!”
说罢,柳溪将手中短刀朝前丢去,士兵们慌张后退,生怕那短刀上的血溅到自己身上。
随后,她从容的踏上马车。
“霍将军,我们继续出发吧。”
车夫颤巍巍的爬上马车,从霍凛手中接过马鞭。
车内,柳溪低下身子,双手交握抵在额前。
“我该将王氏的尸身带回京都厚葬的。”
霍凛宽大的手掌抚在柳溪背上,轻轻拍着。
“公主千金之躯,怎好与亡者同乘。”
“您放心,臣已经命那群卫兵将王氏的遗体带回张府,不会任由她曝尸荒野。”
柳溪沉下心,分析起眼下的情况。
“张丰竟然有胆杀害皇嗣,本宫再不受宠,也是陛下的亲生女儿。”
“可见此人背后势力强劲,才让他这般胆大包天。”
如今的柳溪并没有暴露自己真正的意图,她会被追杀的唯一理由,只有构陷霍家有不臣之心。
“臣从今往后,还是与公主保持些距离。”
“不,不必如此。”
知难而退并非柳溪的风格,“难不成本宫要一辈子任人鱼肉,被人当做可牺牲的棋子玩弄。”
霍凛低下头,“臣不是那个意思。”
皇祖母的宠爱,父皇的重视,前世的柳溪早已得到过。
如今的她再想重现这些,只会更加游刃有余,易如反掌。
“霍将军不必担心我,还是先考虑等回京后,如何面对那些弹劾你的折子吧。”
护驾不力的失职之罪,杀害四品官员之罪,甚至是与山匪勾结,刺杀公主的罪名。
这将会是一场硬仗。
“大朝会将近,陛下定然选择暂时压下此事,等朝会结束后再议。”
“臣还有足够长的时间,调查张丰以及京都知府和刺客之间的关系。”
柳溪点了点头,“你有主意便好。”
她疲倦的合上眼,霍凛拿着布帕擦拭她手上沾染的血迹,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马车在京都关口停下,把守的侍卫例行巡查。
“车上乃是四公主殿下。”
霍凛将自己的腰牌出示给侍卫,那人伸长脖子往马车内扫了几眼。
近两日确实听说四公主离宫为太后祈福,只是四公主从未在百姓眼前露面,没人能一眼认出她来。
更何况有消息说,公主遇刺,下落不明,万一此时霍将军假借公主之名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入京都,他们这群侍卫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最近京都戒严,不论是谁都得例行检查,麻烦霍将军移步下车。”
柳溪原本正闭目养神,没想到在京都门口又遇麻烦。
“怎么如今,一个守门侍卫都敢对本公主吆五喝六了。”
见柳溪如此姿态,带头的侍卫长有些退缩。
这时,有传话小兵小跑过来,在侍卫长耳边低语。
紧接着,他突然一抬手,卫兵们即刻戒严,将霍凛团团围住。
“霍将军,你无故杀害朝中重臣,按律要将您暂时扣押,等待审问调查。”
“这是谁的命令。”
“自然是知府大人的命令。”
天子脚下,京都知府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了。
霍凛身为宫中禁卫军统领,明明官位品级远高于他,却又不得不受制于他。
柳溪眉头紧蹙,在卫兵欲将霍凛按住前厉呵。
“知府可知,污蔑朝中重臣也是大罪。”
她迈下马车,在侍卫长身前站定。
在侍卫长眼中,一个面容陌生,穿着寒酸的黄毛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宫中那锦衣玉食的公主,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恭敬的姿态。
“霍将军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如果知府执意要将污名扣在霍将军头上,就叫他亲自来和本公主对峙。”
“在此之前,霍将军得跟本公主回宫领赏,请你转告知府,恕不奉陪。”
柳溪拉起霍凛的手便要将他带上马车,没想到,侍卫长竟然直接抽出佩剑,横在柳溪的面前。
霍凛这家伙也是手脚比脑子快,他将柳溪拉至身后,抬手击打在侍卫长的手肘,提膝上踢,正中他的胸口,将他向后逼退,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竟敢用剑指着公主千金贵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侍卫长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丢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
“公主,有什么信物能证明她是公主,据我所知,公主可是在祈福路上遇刺后下落不明。”
柳溪话中似乎带着嘲笑的意味,“你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吗。”
“或者说,你能承担的起质疑本公主的后果吗?”
侍卫长欲言又止,半晌没说出话来。
“怕了?可惜晚了。”
柳溪从腰封中取出那枚太后亲赐的双鱼玉佩,玉佩下与流苏悬挂于一处的,正是太后腰牌。
“见此物如同见太后,还不快跪下。”
一瞬间,周围的侍卫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齐声呼喊。
“太后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侍卫长瘫软的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今日在场所有人都要领罚,罚你们的侍卫长不识好歹,不辨是非,狗仗人势。”
柳溪冲着霍凛抬手,用眼神示意他将自己扶上马车。
两人身子贴近,霍凛的声音悠悠传来柳溪耳畔。
“今日过后,全京都怕会无人不知您这位四公主殿下了。”
柳溪哼笑一声,“当然,而且霍将军深得本公主喜爱这事,也会在京都传开吧。”
喜爱两个字像有某种魔力,钻进霍凛心间挠他痒痒。
没一会,他的耳根便又红的跟发烧了似的。
马车重新行进,两侧侍卫却迟迟不敢起身,柳溪没再看他们,伸手将马车的窗帘拉下了。
京都知府何府,何正眉很快便听到了公主携霍凛归京的消息。
他十分惊讶,尤其在听到手下讲述公主手持太后腰牌与侍卫长对峙一事后,何正眉手中的茶杯差点倾洒在身上。
“四公主,竟有如此胆识。”
何正眉让小厮取来纸笔,将今日京都发生的事情大致写下,准备将消息送去给何擎。
“对了大人,四公主似乎和张丰府中养着的那个王氏妓女关系匪浅,她特地将王氏尸身送回张府,下令厚葬。”
“大人,若公主从王氏那听到了有关于您的消息……”
“什么消息,一个妓女胡乱攀扯的狂言,如何作数。”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何正眉眸色一深,“这位四公主,还真是不可小觑,叮嘱贵妃多留意她些。”
“若拉拢不得,又生敌对念头,便尽早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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