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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氏的缘故,士兵没有进屋进行搜查。等人走远后,她缓缓步入院内,在门口处停下。
“姑娘,我要进来了。”
柳溪按住霍凛想拔剑的手,缓缓摇头。
她将门拉开,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不出端倪。
王氏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带了些妥协。
“姑娘应该是皇宫中的贵人吧。”
柳溪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
王氏的身世似乎难以启齿,但面对柳溪和霍凛,她知道如若自己不全盘托出,很有可能会被两人当做威胁除去。
她双手攥成拳又松开,连续几次,声音才从她口中传出。
“我原本是红香苑的清吟,卖艺不卖身。”
“可有一次陪酒,客人酒醉将我强行掳去房间行了那事,事后才知,那人竟是京都知府,我一飘零女子,如何能与堂堂知府作对。”
“从那之后,他次次要我作陪,还不许我去见其他客人,我让他替我赎身,接回家做妾,他不同意,说与青楼女子有染会让他名誉有损。”
“直到一日,我发觉自己有孕。”
“大人的妻子没能给他生个儿子,他便期待着我的肚子,他以自己一亲信张丰的名义将我赎了出去,金屋藏娇,那时候他总来看我,几个月荣华富贵的日子,养出了我对大人的爱慕之情。”
“可惜,我生了个女儿。”
“他再也不会对我小意温柔,甚至动辄打骂,我们的事不知怎得被他夫人知晓了,大人将我推脱给张丰,说从今往后我这人,我这身子,都任由他处置。”
“在旁人眼中,我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张丰将我收走,当做拉拢或是讨好其他同僚的礼物,我在男人们之间周旋,逐渐有了不光彩但却有用的名气。”
说到这,王氏身子摇摇欲坠,只能双手撑着桌子缓缓坐下。
“但我的孩子不能跟着我这样荒唐的长大,我抱着她去寻知府大人,他不认那是他的孩子,我想带着女儿离开,张丰又不舍得我这个听话好用的棋子。”
“我没有办法,没有选择了。”
王氏抹了把眼泪,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把女儿送去了红香苑,并和张丰做了约定,只要他抚养我女儿长大,将她当做花魁一样耐心培养,我便保证女儿能替他继续笼络同僚。”
“除此之外,还要放我离开,张丰这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甚至不愿意给我傍身的钱财。”
王氏的故事讲完后,柳溪沉默着没有说话。
“想必姑娘能猜到,我今日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王氏跪在地上,用膝盖挪步,靠到柳溪脚下。
“求姑娘给我女儿寻条出路吧,只要她不走上我那条老路,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您先起来说话。”
柳溪伸手去扶王氏,却被她反手握住手腕。
“贵人,虽然我不知道京都知府为何要抓你,但我有法子能让你们顺利回京。”
对于柳溪来说,保下一个身在青楼的女子,并不算什么难事。
让她感觉到忧虑的是,王氏身后牵扯到的,可能不止京都知府一人。
张丰这人柳溪前世便认识了,但一直以来,柳溪都以为他是站队二皇子之人。
直到今日听闻王氏所述,才知他竟然是何家手下那曲意逢迎的墙头草。
在没搞清这背后关系的复杂程度之前,贸然介入,很容易被困在其中。
看着王氏那满眼期待的目光,柳溪不忍心一口拒绝。
“此事,我会考虑。”
王氏连连扣头谢恩,“这附近的山路都被官兵守住了,若贵人信得过我,我就去安排人手,送二位回京。”
柳溪和霍凛对视一眼,随后点头。
此处消息闭塞,四周又有何家人把守,留在这于霍凛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王氏离开时,因苍老而开始佝偻的身躯突然好像挺直了,她步履轻快,阳光下的背影,像极了一位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
“公主真的打算帮助王氏吗?”
到了该认真的时刻,霍凛不再轻浮的称呼公主一声溪儿,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他远比公主一个后宫中长大的女儿家更加明白。
他看出柳溪有所动摇,女儿家的善良,有时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但柳溪的冷静和理智超出了他的想象。
“都是稳住王氏的缓兵之计,其他的,等本宫回宫后再考虑吧。”
只不过,此时的柳溪正背对这霍凛。
她眼中那抹随着王氏身影晃动的不忍,没有被霍凛察觉。
正午时分,王氏回来了。
她是被马车接回来的,随行的车夫有两三个。
她换掉了身上那粗陋的麻布衣服,平日里草率挽在一起的长发也梳成了贵女模样。
车夫将她扶下马车,她温声叮嘱了一句。
“我收拾一下便来。”
王氏快步走入屋内,从柜子中翻出两个带了长纱的笠帽,递到柳溪和霍凛手中。
“我和张丰说,今日要将织梦从红香苑接出来送去他府上,贵人们可以跟随我的马车一同入京。”
“马车上有我在,我手中又有张府腰牌在,官兵不会阻拦马车前进。”
这法子听着还算万无一失,霍凛扮做马夫之一,握着马鞭坐在马车前头,而柳溪则扮做随行侍女,与王氏同坐在车内,其余两位马夫则是守在马车一前一后。
在马车行进过程中,柳溪面对王氏有些局促。
“你真的打算把织梦接出来吗?”
“若现在将她送去张府,再想见她可就难了。”
王氏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我没打算让织梦离开红香苑。”
柳溪心中一惊,“你就不怕张丰察觉到你在耍他,重新拉你回地狱吗?”
“怕啊,不过一想到我的女儿,我就又不怕了。”
“贵人,我的织梦再过一年便及笄了,到那时,就算我不亲自将她送去张府,张丰也一定会去红香苑抢人。”
“一年的时间,还望您能看在我曾帮过您的份上,救救织梦,救救我的女儿。”
王氏没能等来柳溪的回答,马车缓缓停下,门外传来霍凛低沉的声音。
“姑娘,官兵把路挡住了。”
王氏挑开窗帘朝外看去,前路聚集了少说有几十名官兵,人群中央,张丰满脸坏笑的站在那。
“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开窍,眼巴巴要将自己那宝贝闺女送到我手里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捞了条大鱼上来。”
“大人,我正要往红香苑去呢,您怎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地来了。”
张丰狂傲的大笑了几声。
“你以为,这山中劫匪是我白养的吗?”
“你几时出门几时回房,从外头带回了什么东西,这些都有一双双眼睛帮我盯着呢。”
“包括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今早什么时候被你赶出家门,我全都无所不知啊。”
王氏脸上体面的笑容在慢慢龟裂,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柳溪轻轻握上她的手,试图安抚她心中的惶恐。
“王伊霜,你一介青楼出身的妓女,扪心自问,我可待你不薄啊。”
“你怎么能干出,啊,在屋内藏野男人的事情来呢?”
“你若真是寂寞难耐了,大可来张府替我暖床,我一个不够,我还能叫些同僚来直到你满意为止啊。”
刺耳的话听得柳溪怒火中烧,但王氏却能隐忍不发。
多少年过去,也许她早已不在乎礼仪廉耻,只知道她此时的忍耐,是为了向贵人换取自己女儿安稳的未来。
“大人胡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正准备带着织梦往张府去呢嘛。”
张丰见王氏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不再兜圈子。
“别装了,你私藏杀害公主的要犯,该当何罪!”
几位马夫听见这话,一个个都吓得跳下车跪在地上,唯独霍凛没有动。
这下,张丰的注意力便尽数转移到马车前那带着黑色长纱看不清面容的霍凛身上。
“你!把帽子摘下来!”
霍凛还是没有动。
“大人和你说话呢!你聋吗!”张丰身边一个卫兵高声叫道。
王氏见如此情形,只能从车上走了下来。
“大人,您真误会了,这位是我在京都高价招来的护卫,您也知道最近山中不太平。”
她站在马侧,用身子遮挡住霍凛。
“放屁!我看他就是你私藏的要犯吧!”
“来人!给我把人抓起来!”
王氏按住霍凛要拔剑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再忍忍。
紧接着,她坦然的站在马车前,不停摆着手。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大人,您这样胡闹下去,怕是要耽误回京接织梦的脚程了。”
谁成想,张丰却突然狞笑。
“织梦?用不着你帮我接了!”
他突然挥手,山中埋伏的暗箭猛地射出,刺穿了王氏的胸口。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就连霍凛这身经百战之人都没能察觉到暗处的埋伏。
马车中的柳溪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箭矢穿过皮肉的声音,心中暗叫不好。
“原本还担心你们有后手,没想到真是穷弩之末,你说是吧,霍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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