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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把车停在档案中心外的树荫下,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二十三分,阳光正斜照在金属门框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像一把锋利的刀片划过他的瞳孔。他没急着下车,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拨通了小亚明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爸,我已经把电子授权码发过去了,系统应该已经更新。”小亚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背景里有键盘敲击的轻响,“你那边信号还好吗?我刚监测到你所在区域的基站有点波动。”
“能打通就行。”亚瑟低声回应,目光扫过四周。几辆工程车缓缓驶过园区边缘,远处一台吊车正吊起钢架,尘土在阳光中浮游。他确认通话未被监听后,挂了电话,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脚踩在水泥地上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空气干燥而闷热,夹杂着铁锈和机油的气息。档案中心的大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泛着冷灰色的光泽,仿佛一座沉睡的堡垒。门口有三道安检——第一道是身份识别闸机,第二道是人工值守岗亭,第三道则是通往内部电梯前的防爆门。
他刷了卡,人脸识别通过后,又在登记簿上签了字。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清晰的姓名与时间。管理员站在一旁,接过笔时手指微微用力,像是在确认什么细节是否合规。那动作极细微,但亚瑟捕捉到了——对方多看了他一眼,眼神短暂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亚瑟没多看,径直走向电梯。
地下库房在B区三层,编号B-307的保险柜需要双重验证。这是他三年前亲自参与设计的安全体系,密码由动态算法生成,指纹识别模块每三个月更换一次传感器。如今这套系统仍牢不可破,除非有人能同时掌握他的生物信息和后台权限。
他输入密码,再扫了一次指纹。柜门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声,如同老屋木板在夜风中轻颤。里面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和一块黑色硬盘,都被密封在防静电袋中。纸袋上印着模糊的编号:FZ-917-Δ,那是他多年前埋下的线索代号。
他把东西放进公文包,动作缓慢却精准,仿佛怕惊扰了某种潜伏的警报机制。关上柜门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默三秒,耳朵捕捉着通道尽头传来的脚步回音。无人。
返回途中,电梯下降的速度似乎比来时慢了些许。镜面墙壁映出他紧绷的脸——眼角已有细纹,鬓角微白,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某个临界点。不是胜利,就是毁灭。
回程的路上天色开始阴沉。云层自西向东压来,像一块巨大的铅板悬在城市上方。车子驶出工业区主路,刚进入高架匝道,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一辆黑色SUV。它没有车牌,车窗贴着深色膜,几乎不反光,像一头潜行的猎豹悄然逼近。
下一秒,它直接撞上了他的车尾。
撞击让方向盘猛地一抖,安全带瞬间勒紧胸口。亚瑟立刻踩下刹车,同时按下中央锁止键,车门“咔哒”一声全部锁死。引擎仍在运转,仪表盘上的故障灯闪了一下又熄灭。
还没等他稳住车身,那辆车又从左侧逼近,试图将他往隔离带逼去。轮胎摩擦护栏,溅起一串火花。
他看清了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手里握着一根金属棍,粗粝的手背上有道陈年疤痕。副驾座位上的公文包还在。他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
这不是抢劫,也不是随机袭击。这是冲着他来的,冲着那份资料来的。
肾上腺素猛然飙升。亚瑟迅速换挡,踩下油门,在狭窄的高架桥面上完成掉头。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车身剧烈晃动,差半米就要撞上护栏。后方黑车明显没料到这一手,措手不及地猛打方向,险些翻车。
他趁机加速,冲向下一段弯道。
前方施工路段亮起警示灯,一条便道被围栏隔开,泥泞不堪,仅容一辆车通行。他没有犹豫,猛打方向,车子冲进便道。路面坑洼不平,车身剧烈颠簸,悬挂系统发出抗议般的咯吱声,但他没减速。
雨水开始落下,起初是零星几点,很快变成密集的雨幕。视线模糊,后视镜里的黑车没能跟进来,在路口停了几秒,最终没有转弯。
亚瑟继续往前开了三公里,绕了两个环岛,穿行于老旧街区的小巷之间,反复观察后视镜,确认后面没人跟踪,才靠边停下。心跳仍未平复,掌心全是汗。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已发送定位至艾迪”。他没点开查看,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换了另一部备用机,拨通司机的电话。
“老地方等我,半小时后。”他说完就挂了。
他自己开着车回到市区,绕了两条街,经过三个红绿灯,每次都选择不同的路线,确保无人尾随。最后把车停进地下车库,步行穿过消防通道回家。
推开门时,艾迪已经在客厅等他。
她站起身,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沙发扶手。“你去了多久?为什么定位突然断了?整整十七分钟!我以为……”
“路上出了点事。”亚瑟脱下外套,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打开,取出U盘和硬盘,“有人想抢这些东西。”
艾迪的手指碰到U盘时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抖。“他们动手了?”
“不是第一次盯我。”亚瑟说,声音低沉,“但这是第一次敢碰车。”
小亚明这时也赶了回来,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爸,行车记录仪导出来了吗?”
亚瑟点头,把U盘插进电脑。画面开始播放:黑色SUV从匝道冲出,连续撞击;两名男子下车靠近,其中一人伸手去拉副驾车门;镜头晃动,车子掉头逆行,驶入施工便道……
小亚明盯着屏幕看了两遍,眉头越皱越紧。“这车改装过,悬挂系统强化,动力输出曲线不像普通SUV。而且你看这里——”他放大画面一角,“右前轮毂内侧装了液压稳定器,这种配置一般只出现在特种车辆或特工用车上。他们是有备而来。”
艾迪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直到视频结束,她才抬头问:“你还打算继续查吗?”
“证据已经拿到了。”亚瑟看着她,语气平静却不容动摇,“现在退,之前冒的所有风险都白费了。那些账目、转账路径、离岸账户的密钥……都在这块硬盘里。我们离真相只剩一步。”
“可他们已经开始用暴力了!”艾迪声音提高了一些,眼中闪过愤怒与恐惧交织的光,“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要是你没反应过来,要是车子失控冲下高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怎么办?小亚明才十九岁,我不是不能撑,但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知道。”亚瑟打断她,声音低了几分,“但他们也没下死手。他们只想拿走资料,不想留痕迹。这说明他们在怕。怕曝光,怕牵连,怕整个链条崩塌。只要他们还顾忌影响,就没到最坏的地步。”
小亚明合上电脑。“我们可以报警。”
“不行。”亚瑟摇头,语气坚决,“现在报警只会打草惊蛇。我们手上只有推测和间接证据,警方介入反而会让我们失去主动权。而且……”他顿了顿,“我不确定执法系统内部有没有他们的耳目。”
艾迪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开始下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声音很轻,却像无数细针扎进人心。她望着楼下空荡的街道,良久才转过身。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再去送死?”
“不会再一个人去了。”亚瑟说,目光扫过他们两人,“从今天起,所有外出取证都由三人小组执行。我和你,加上一个可信的律师。全程录音录像,每一步都有备份,通讯使用跳频加密信道。”
小亚明立刻说:“我可以负责技术防护。监控IP变动,加密通讯通道,还能远程协助定位。我已经部署了一个分布式节点网络,即使主设备失联,数据也能自动上传到安全节点。”
艾迪看着亚瑟,眼神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担忧,而是一种复杂的信任与决意。“你要加快节奏?”
“必须快。”亚瑟说,“他们敢动手,说明我们也快摸到真相了。再等下去,只会让他们准备更充分,甚至先下手为强。”
“那你至少答应我一件事。”艾迪走近一步,声音轻却坚定,“下次出门,提前告诉我路线。我不拦你,但我要知道你在哪,哪怕只是一个坐标。”
亚瑟沉默了几秒,看着她眼中的坚持,终于点头。“好。”
当晚,他在书房整理资料。U盘里的数据已经导入本地硬盘,原始交易凭证也扫描存档。他打开一份文档,开始起草提交给监管机构的正式材料——标题写着《关于跨境资本异常流动及非法资产转移的实名举报报告》。
小亚明坐在旁边,调试着新的加密程序,屏幕上不断滚动着代码流。艾迪端来一杯热茶,放在桌角,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
“你刚才说的那个律师,可靠吗?”她问。
“合作过三年,经手过七起类似案件。”亚瑟说,“他不会乱说话,也不会轻易露面。更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底线。”
艾迪点点头,没再问。她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
“我去睡了。”她说,“你别熬太晚。”
门关上后,书房安静下来。窗外雨声渐歇,只剩下滴水声偶尔响起。
小亚明低声说:“爸,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止一次行动。这次是冲你来,下次会不会找别人下手?比如……我去学校的时候,或者妈去剧组的路上?”
亚瑟停下敲字的手,抬眼看儿子。灯光下,少年的脸庞已褪去稚气,眉宇间透着冷静与警惕。
“你是说你们?”
“我只是提醒。”小亚明说,“他们知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查这事。如果我们中间谁单独出门,就是突破口。”
亚瑟缓缓合上电脑,站起身走到书柜前,拉开暗格,取出一把小型战术手电和一张紧急联络卡。“从明天起,你们出门都有专车接送。学校、片场、任何地方,不准一个人走。我会安排两个可信的人轮流护送。”
小亚明没反驳,只是点头。
第二天一早,亚瑟重新检查了所有设备。U盘做了三份备份,两份分别交给艾迪和小亚明保管,一份留在身边。他穿上深灰色风衣,拿起包,准备出发。
艾迪在玄关等他。“你要去哪?”
“公司。”亚瑟说,“有个会议要开。”
“视频不行吗?”
“这次必须当面谈。”他说,“有些话,不能在线上说。而且我要试探几个人的态度。”
艾迪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拉开他的外套口袋,确认U盘还在。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记得你说的话。”她说,“别逞强。”
亚瑟点头,转身走出门。
电梯下行时,他掏出手机,打开一条未读消息。是小亚明刚发来的:
“施工便道附近的监控调到了,黑车最后出现在城西废弃工厂区,之后消失。车牌还是假的。但我在附近一家便利店的摄像头里发现了线索——司机下车买烟时,袖口露出一个纹身,图案像是‘衔尾蛇’。”
他删掉消息,把手机翻面扣在腿上。
车已经在楼下等着。司机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姓陈,曾是部队退役侦察兵,一句话没问,直接发动车子。
车子驶出小区,转入主干道。亚瑟靠在座椅上,闭了会儿眼。
再睁开时,他已经切换到了工作状态——表情平静,思维缜密,像一把收在鞘中的刀。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小亚明,结果是另一个号码。陌生的来电。
他犹豫一秒,接了起来。
“亚先生。”对方声音低沉,语调平稳却透着寒意,“听说你昨天遇到了点麻烦。”
亚瑟没说话,手指慢慢收紧。
“劝你一句,有些钱,本来就不该追回来。”那人停顿一下,仿佛在品味每一个字的重量,“尤其是当它已经变成别人的利润时。你现在做的,不只是揭盖子,是在拆地基。”
电话挂断了。
亚瑟把手机翻过来扣在腿上,一言不发。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还去公司吗?”
亚瑟点头。“按原计划走。”
车子继续向前。街道两旁的商铺陆续开门,早餐摊冒着热气。一辆送货车缓缓穿过十字路口,挡住了右转车道。
亚瑟盯着前方,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入掌心。他知道,风暴已经来了。
但他也知道,退路早已不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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