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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这话问出来,心里也是一抽抽,但还是强稳心神,带着万般不舍道:“若允昭真欲他往,备必遣精兵护你周全,奉足盘缠……”
说到此处,他声音微颤,“唯恨……不能与君共建一番功业!”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张昀也不再犹豫,双手挣扎着撑起身体,行大礼拜下:
“将军对小子有再造之恩,又不以小子年浅鄙陋,折节相交。昀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
虽然隐约感觉张昀说的词好像有点不太搭,但刘备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昀愿效犬马之劳!”
“允昭——!”
刘备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彩!
他用力搀起张昀,“吾得允昭,如高祖得子房……”
刘备这一激动,嘴上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
张昀赶紧让他打住:“主公,话可不兴这么说啊!”
刘备也反应过来了,脸上一红,忙不迭找补,“一时情急昏聩,口不择言!允昭莫往心里去,莫往心里去!”
刘备是个性情中人,你说他这话是真的吧……他现在一个手下千把人的小县长,肯定是没有奔着“高祖”、“光武”去的想法。
可以说是一时激动,用了个最耳熟能详的典故。
但你要说他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也不尽然。
就像曹操说的: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
至于这“大志”到底是什么,那就只可意会了。
这番忘情比拟内里的东西,只怕连刘备自己也难厘清。
此刻,二人皆不愿纠缠于此。
君臣名分既定,张昀不再迂回旁敲,直接问道:“方才主公提及陶使君确有‘让贤’之举,不知主公是如何应对?”
“我严词推拒了。”刘备答得很干脆。
“哦。”
张昀对这个答案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追问刘备拒辞缘由,而是话锋一转:“此处宅院,便是主公在徐州城中下榻之所?”
“正是。”刘备颔首。
张昀望了眼窗外,暮色渐浓。
剧烈的头痛撕扯着他的思绪,连带着也驱散了谈话的兴致。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几分疲累和歉意:
“主公,昀此刻头脑昏沉,思绪纷乱,一时难以理清头绪……还请主公容我先歇息一宿,待明日神思清明了,再去向主公详禀。”
刘备既已招贤成功,心中大石也算落了地,自然不急这一时。
他欣然一笑:“合该如此!允昭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最为要紧。”
说完也不耽搁,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房间。
张昀靠回榻上,隐约听见刘备在门外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两名仆役恭敬地进来点上了其他的灯烛,跳动的火焰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昏沉。
接着,又有人端着铜盆进来,盆里的水温恰好不烫手。
张昀借着烛光,简单洗漱了一番,在仆役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裳,缓步走出房门。
夜风带着凉气扑面而来,正好驱散了几分酒气。
张昀抬头望去,只见一轮弦月挂在东方天际,清辉泻地,勾勒出院中老槐树枝桠交错的轮廓。
他负手立于阶前,眉头微蹙,陷入了深沉的思虑。
……
第二天日上三竿,张昀才悠悠醒来。
他这种慵懒的作息,其实和这个时代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别说明农民了,哪怕是个当官的,在他起床这个时间,朝会都上完好一会儿了。
他走到铜盆边,用凉水洗了把脸,瞬间清醒了大半。
手边的案上摆着一小碟灰白色的盐粒,还有一根削得很光滑的杨柳枝。
张昀倒也懂行,拿起柳枝,咬碎一端,让纤维散开,蘸了点盐末,细细擦拭牙齿。
“我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顶级待遇了。”
他看着碟子里的盐嘟囔了一句。
毕竟在这个年月盐可是硬通货,尤其是这种比较精细的盐,寻常百姓估计连见都没见过。
洗漱完毕,张昀由仆役领着往正堂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交谈声。
他站在门外听了两句,原来是徐州牧陶谦派了使者前来,邀刘备晚上赴宴。
一同列席的还有徐州别驾糜竺,典农校尉陈登,以及北海相孔融。
说起孔融,之前他撺掇刘备来救徐州,自己也带了兵马一同前来,结果却最先被曹军击溃,只能孤身逃往田楷军中。
如今曹军退去,田楷领兵径直回了青州,孔融则入了徐州城。
等到使者离去,仆役通禀后,张昀才走进厅堂。
刘备正吩咐亲随去营中传令,让关羽、张飞晚间随他一同赴宴。
见张昀进来,他笑着问道:“允昭昨夜休息得如何?”
“回禀主公,睡得特别好!”
张昀语带双关,引得刘备开怀大笑。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刘备话锋一转,眼神多了几分期待:
“昨日允昭酒醉欲眠,很多话没来得及细说,不知今日允昭前来,有何教我?”
张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主公可知笮融所率丹阳兵的动向?”
“昨日从陶使君处得知,笮融弃守下邳后,投奔了广陵太守赵昱。”
刘备神色有些凝重。
“赵太守以礼相待,不料笮融却在宴席之上暴起行刺!赵太守不幸罹难。笮融随即纵兵劫掠广陵,裹挟财物,渡江南遁,如今不知去了何方。”
“原来如此。”
张昀点头,话锋陡转。
“主公昨日言及目睹朝纲倾颓、群雄乱国,欲济世安民,匡扶社稷。那未知主公……是想效法伊尹、霍光,还是想做齐桓、晋文呢?”
这句话直接把刘备问住了。
伊尹、霍光执掌朝政,虽然权势达到了可以废立天子的地步,但仍奉人主,说到底还是臣;
而齐桓、晋文尊王攘夷,称雄天下,乃是成就一番功业的春秋霸主,身份则是君。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允昭,世事已崩坏至于此乎?竟要行齐桓、晋文之事?”
刘备脸上带着些难以置信。
“自董卓火烧洛阳,带天子西迁长安,关东讨董联军四散,至今已有四载。”
张昀的语气十分平静。
“各方州牧刺史虽名义上还尊奉天子,然彼此间征伐不休,朝廷诏命已形同虚设。”
“北有袁绍欲另立新君,南有袁术悍然僭越扣押天子符节印信,自行其事。此间情形,与春秋时周室衰微,诸侯争雄,有何差别?”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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