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三国从颍川开始逐鹿九州 > 第二十七章 星夜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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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湛西进勤王的决定既下,整个宛城,乃至整个豫州、南阳大地,这部由无数军民构成的庞大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启动,发出了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咆哮。

    往日里熙熙攘攘、充满了叫卖声、嬉笑声与各种市井烟火气的宛城街道,此刻被一种肃杀而紧迫的气氛所笼罩。初夏午后原本慵懒的阳光,似乎也因这骤变而失去了温度,变得有些刺眼而冰冷。

    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士兵,在面色严峻的低级军官短促有力的呼喝声中,排着并不算特别整齐、却充满了力量感的队列,跑步穿过被岁月磨砺得光滑的青石板路。沉重的战靴踏在地上,发出整齐划一、如同擂鼓般的“咚咚”声,这声音汇成一股洪流,踏碎了午后短暂的宁静,也踏在了每一个沿街观望的百姓心上。

    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巷口的妇人、老者,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或从门板后,或从窗棂边,探出头来张望。他们的脸上,好奇与担忧交织,更深处,则是一丝对乱世烽火、兵马调动早已习以为常的麻木与无奈。

    空气中,往日里诱人的饭菜香气与初夏花果的芬芳,此刻已被浓烈的皮革鞣料味、铁器以及士兵们身上散发出的、带着紧张情绪的汗水味道所取代,构成了一股独属于战前动员的、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气息。

    州牧府前的宽阔广场,更是成为了整个风暴的中心。

    这里人喊马嘶,声浪鼎沸,一片如同沸腾鼎镬般的繁忙景象。

    文官吏员们抱着成捆的、沉甸甸的竹简与较为珍贵的帛书,几乎是脚不点地地穿梭如织,他们面色紧绷,不时高声核对着物资清单与一道道墨迹未干的调令,声音因焦急而显得有些嘶哑。

    背负着不同颜色令旗的传令兵,不断从府内狂奔而出,利落地飞身上马,甚至来不及完全坐稳便猛夹马腹,溅起一路烟尘,如同离弦之箭般驰往四方城门与城外大营,将主帅的意志传递到每一个末梢。

    武库那两扇厚重的包铁木门早已完全洞开,仿佛巨兽张开了大口。里面,保养得锃亮反光的环首刀、长矛,制作精良的强弓硬弩,以及堆积如山的箭矢,还有工匠坊新近赶制出的、带着毛边和新鲜皮革味的铠甲,被力士们一捆捆、一箱箱地搬运出来,在广场一侧的空地上堆积成小山。

    几名神情一丝不苟的军需官,手持登记簿和算筹,大声吆喝着,严格清点着数目,然后按照早已拟定好的分配方案,将这些保命的家伙什分发到即将开拔的各部曲士兵手中。士兵们默默接过,仔细检查着刀刃是否锋利,弓弦是否紧绷,眼神专注而凝重。

    另一边,辎重营征调的民夫们,大多穿着粗麻短褐,皮肤黝黑,在监工和低级军官的指挥下,喊着低沉而有力的号子,将一袋袋鼓胀的粮食、一坛坛密封好的咸菜酱肉、一捆捆散发着干草清香的草料,以及打造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铁钉等物,源源不断地装上那些套着健壮牛只或骡马的木**车。车辆一辆接一辆,排成了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车轴因沉重的负荷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在**。

    在这片喧嚣与混乱的中心,刘湛身披一件玄色常服,并未着甲,负手而立在高高的府门台阶之上。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虽然未穿戎装,但他眉宇间那凝聚如山的凝重与不容置疑的决断,比任何冰冷的铠甲都更具威严,仿佛定海神针,镇住了这纷乱的场面。

    郭嘉、荀衍一左一右,相伴而立。

    郭嘉依旧那副慵懒随性的模样,甚至不知又从哪儿摸出了他那从不离身的小巧银质酒壶,不时凑到嘴边抿上一口,酒气微醺。但若仔细看去,他那双细长凤眼里闪烁的,绝非醉意,而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精明的光芒,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丝可能的疏漏与不协,似乎都难逃他的法眼。

    荀衍则面色肃然,与郭嘉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他手中不停翻阅着各地快马送来的最后一批文书,指尖快速划过竹简上的字迹,确保后勤链条上每一个环节,从粮仓到道路,从民夫到护卫,都牢固无误,如同精密钟表内的齿轮般紧紧咬合。

    “报——!”一名身背红色令旗的军校,满身尘土,疾奔至台阶下,单膝跪地,抱拳高声禀报,声音洪亮穿透嘈杂,“公明将军所部五千先锋,均已按指令配发十日干粮,弓弩各两副,箭矢百支,人马皆已饱食,现已于北门外列队集结完毕,随时可发!”

    “报!文聘将军自颍川传来讯息,颍川、汝南各边境要隘、津渡防务均已加强,巡骑增加一倍,昼夜不停,必保本土无虞,请主公放心西进!”

    “报!甘宁将军呈报,水军大小战船百余艘,已沿白河、汉水一线展开巡逻,江面封锁已初步完成,目前荆襄方向暂无异常动向,南线稳如磐石!”

    一条条清晰、有力的信息,如同溪流汇入大江,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刘湛这里。这不仅仅是对他命令的执行,更是这个新生政权在巨大外部压力和内部动员下,所展现出的惊人组织力与执行效率的体现。刘湛面色沉静,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远处烟尘最为弥漫、战马嘶鸣最为响亮的北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城墙,看到徐晃和周仓那两支已如强弓拉满、利箭搭弦般的精锐之师,感受到那股压抑不住的、即将喷薄而出的杀气。

    “奉孝,”刘湛忽然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与潜在对手比较的心思,“你看我豫州儿郎这动员之速,阵仗之盛,可能及得上曹孟德麾下那支来去如风的虎豹骑?”

    郭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喷在空气中,他晃了晃手中的小酒壶,揶揄道:“主公,曹孟德的虎豹骑,那是锋利,讲究的是一击必杀,迅如闪电!可咱们眼下这阵仗,是厚重!是根基!他那是淬毒的尖刀,专捅要害;咱们这可是沉甸甸的巨锤!尖刀虽利,却也易折;巨锤一旦挥出,那是要砸碎潼关雄关,撼动长安城垣的!”他顿了顿,眼中狡黠之光一闪,补充道,“再说了,他那虎豹骑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可身边能有我这般算无遗策、智计百出的军师随行指点吗?光知道蒙着头猛冲,那可是容易掉进坑里,摔个鼻青脸肿的。”

    这番略带诙谐又充满自信与洞察力的话,如同一缕清风,稍稍吹散了刘湛心头因巨大责任而紧绷的神经,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的确,他麾下或许没有曹操那样纯粹依靠速度和冲击力的精锐骑兵,但他有徐晃的沉稳如山、周仓的万夫不当之勇、高顺的严谨如铁,更有郭嘉这等洞察人心、算尽天机的鬼才在侧,以及荀衍等人经营的、日益稳固的后方支撑。这是一股综合性的、更具韧性与潜力的力量,如同百炼精钢,或许初看不如宝石璀璨,却能经受住千锤百炼。

    夕阳,终于收敛了它最后一丝灼热的光芒,如同一个巨大的、逐渐冷却的火球,缓缓向着西边的地平线沉坠。它将天地间万物都染成一片瑰丽而悲壮的金红色,云彩被点燃,如同在天边烧起了一场无声的大火。光线变得柔和而富有质感,给忙碌的士兵、堆积的物资、嘶鸣的战马都镀上了一层悲怆而又神圣的光晕。

    点将出征的时刻,到了。

    ……

    刘湛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埃与落日余温的空气,毅然转身,步履沉稳地步入府内。在几名忠心耿耿的侍从帮助下,他开始披挂那套为他特制的明光铠。冰冷的甲叶一片片被拿起,仔细地贴合在他年轻而健硕的身躯上,金属与皮革、丝绦摩擦,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铿锵”之声。这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内室中回荡,每一声,都仿佛不是敲击在甲胄上,而是直接敲击在他的心头,沉甸甸地提醒着他此行所肩负的,是何等重大的责任与风险——帝国的命运,天子的安危,麾下数万将士的生死,乃至自己妻儿与治下百姓的未来,都系于此次西征之上。

    荀妤静静地站在一旁,手中稳稳地捧着那顶装饰着狮头吞云纹、红缨如火的兜鍪。她没有流泪,甚至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悲伤与不舍,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水、会说话的眼眸,深深地、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仿佛要将他的身影,连同这披甲的瞬间,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她看着他由一位温文尔雅的州牧,逐渐变身为一位威风凛凛、杀气隐现的三军统帅。

    待到甲胄穿戴整齐,荀妤才走上前去。她没有假手他人,亲自仔细地为他系好颌下的丝绦,确保头盔既稳固又不至于过紧,又伸手为他整理好盔顶那簇鲜艳的红缨,动作轻柔而坚定,充满了珍视。这一刻,她不像是在为即将远征的丈夫送行,更像是一位心思缜密的谋士,在为一军之主做最后的、关乎仪容与士气的检视。

    “府中内外,都安排妥当了?”刘湛握住她微凉而纤细的手,低声问道,声音在盔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沉闷。

    “嗯。”荀妤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力量,“府中诸事,有几位经验丰富、老成持重的嬷嬷帮衬打理,外间政务军务,有兄长荀衍全力照应,湛郎尽可宽心西进,无需挂念后方。”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刘湛的心尖,带着无尽的牵挂,“只是……此行关山万里,凶险异常,李郭残部皆亡命之徒,关东诸侯又虎视眈眈,你……千万保重自己。遇事定要多与奉孝先生商议,权衡利弊,勿要……勿要总是亲身犯险,逞匹夫之勇。”

    最后那句“我和……孩子,在宛城等你凯旋”,她说得极轻,几乎微不可闻,但“孩子”二字,却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刘湛的心上,重**钧。

    刘湛心中最柔软、最私密的地方被深深触动,一股混合着巨大喜悦、深切担忧与如山责任的暖流汹涌而过。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重重地、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所有的承诺与情感,都尽在这无声的紧握之中。他松开手,从怀中贴身内衣里,取出那枚荀妤亲手所绣、针脚细密、带着她身上淡淡馨香与药草清气的平安符,小心翼翼地、郑重其事地塞进胸前明光铠内侧,紧贴心口的位置,仿佛要将这份牵挂与庇佑,融入自己的血脉。然后,他从她手中接过那顶沉甸甸的头盔,稳稳地、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当盔檐投下的阴影遮挡住他部分面容的那一刻,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丈夫的温情迅速褪去、隐匿,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出鞘利剑般锐利无匹、冰寒冷冽的锋芒,那是属于统帅的眼神。

    披甲完毕,刘湛不再停留,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府门。

    夕阳最后的余晖,恰好洒落在他那身崭新的明光铠上,甲叶反射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使他宛如一尊自九天降临、准备涤荡人间污秽的金甲神祇,威严不可直视。

    府门外,以徐晃、周仓为首,即将随他一同西征的各级将领们,早已甲胄整齐,按刀肃然列队。他们的亲兵扈从更是人人屏息凝神,眼神中充满了对主帅的无限敬畏,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战场既恐惧又渴望的狂热。

    没有冗长繁琐的誓师演说,也没有故作激昂的鼓动言辞。刘湛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缓缓扫过台阶下每一张或坚毅、或激动、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仿佛要将他们每一个人都记住。他的声音沉浑有力,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诸位将士!长安蒙尘,天子受辱,社稷危殆!我等身为大汉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能安居于此,坐视不理?此去关中,道路险远,群狼环伺!前有李郭乱兵,后有可能之敌!但我刘湛相信,凭借诸位之忠勇,三军之齐心用命,凭借我手中之剑,胯下之马,必能扫荡妖氛,克复京师,迎还圣驾,重振朝纲!功成之日,凡有功将士,我必不吝公侯之赏,土地之封!现在,听我号令,出发!”

    “克复京师,迎还圣驾!”

    “愿随主公,扫平国贼,万死不辞!”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直冲云霄,连天边那最后一片绚烂的晚霞,似乎都被这冲天的豪气与杀气震得荡漾、碎裂开来。

    刘湛不再多言,猛地一撩身后披风,翻身跃上亲兵牵来的那匹神骏异常的乌骓马。那乌骓马仿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冲天斗志,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震撼人心的激昂嘶鸣,前蹄在空中奋力刨动。刘湛稳稳坐在马背上,勒紧缰绳,拨转马头,面向西方,手中马鞭猛地向前一指,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先锋部队,开拔!”

    “得令!”徐晃、周仓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同时怒吼一声,声若雷霆。两人猛地一夹马腹,率先催动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身后,五千早已蓄势待发的精锐步骑,如同决堤的汹涌洪流,又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与马蹄声,滚滚涌出北门,踏上了那条通往遥远长安、充满未知与荆棘的西去征途。蹄声如万鼓齐擂,烟尘冲天而起,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大地在这股力量下微微震颤,仿佛也在为这支军队送行。

    刘湛在郭嘉及一众中军将领、精锐亲卫的簇拥下,紧随先锋之后,缓辔而行。在经过幽深城门洞的那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勒马,回头望了一眼。州牧府那处最高的望楼之上,那个淡青色的、纤细而坚韧的身影,依旧凭栏而立,一动不动。晚风猎猎,吹拂着她的衣袂与几缕未能束好的发丝,在漫天瑰丽而即将消散的霞光背景中,构成了一幅绝美、宁静,却又无比深刻地牵动着刘湛心弦的剪影。

    郭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中轻轻摩挲着酒壶,口中几不可闻地轻轻一叹,随即,那玩世不恭的语气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打马靠近刘湛,用马鞭虚指了指西方,低声道:“主公,放心罢!主母非常人,内有经纬,外有荀文若辅佐,定能如同定海神针,稳住后方大局。咱们呐,还是收收心,多想想怎么对付李傕、郭汜那两个杀才,还有极有可能半路杀出来、想摘桃子的曹阿瞒吧!嘉可是刚收到风声,兖州那边,最近几日,军马调动异常频繁,尤其是骑兵,动向不明呐……”

    刘湛闻言,猛地收回目光,眼中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压下,重新变得锐利如刀,坚定如铁,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挑战而激起的昂扬斗志:“那就让他来试试看!看是他的虎豹骑更快,还是我这蓄势待发的巨锤更硬!”他不再回头,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似乎感受到主人澎湃的战意,再次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腾,骤然加快了速度,义无反顾地汇入了前方那滚滚向前的、由钢铁与意志组成的洪流之中。

    夜色,如同巨大的墨色天鹅绒幕布,缓缓降临,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然而,这支庞大的军队并未停歇。无数的火把被依次点燃,星星点点,迅速连成一片,最终化作一条蜿蜒盘旋、不见首尾的炽热火龙,在苍茫寂寥的大地上,向着西北方向,向着那片血与火交织的战场,坚定而执着地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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