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第十章北疆风起靖王府书房,烛火将两道身影投在窗棂上,摇曳不定。
“北狄老王病危,三王子阿史那·咄吉秘密联络朝中主和派,愿以边境五城换大梁支持其继位。”顾云舟将密报置于灯上,火苗倏地窜起,吞噬了绢帛,“太子的人。”
萧绝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北方沉沉的夜色,玄色王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五城……好大的手笔。若让太子做成这笔交易,他在军中声望将再无人能及。”
“殿下,”顾云舟声音低沉,“北狄内乱,确是可乘之机。但联弱抑强,方为上策。咄吉凶残好战,若由其继位,北疆永无宁日。且这五城,地处要冲,看似厚礼,实则是将刺入我大梁咽喉的匕首,易守难攻,后患无穷。”
“先生之意是?”
“支持二王子阿史那·社尔。此人主张与中原互市,性格相对温和。助他上位,可换边境十年太平,且开放边贸,其利远胜五座孤城。”顾云舟走到案前,指尖蘸了茶水,快速勾勒出北狄势力分布,“社尔母族乃契丹部落,若能许以互市之利,可得契丹暗中支持。此为其一。”
“其二,需断太子与咄吉联络之径。负责与咄吉密使接头的,是兵部侍郎赵安国,太子妃的族叔。”
萧绝转身,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赵安国是兵部老臣,根基深厚,动他,不易。”
“故而不能动,只需让他‘病’上一场,无法理事即可。”顾云舟语气平静,“此事,云舟可安排。”
萧绝凝视着他,忽然道:“先生对北狄局势,何以熟悉至此?连王子性情、母族背景都了如指掌。”
顾云舟心中微凛,知道这又是一次试探。他垂下眼帘:“殿下忘了,云舟曾言,能‘预知’未来三月之事。北狄之变,正在其中。至于细节……殿下可曾听过‘格物致知’?北狄王庭虽远,其王子喜好、部族矛盾,皆有其踪迹可循,细加搜集分析,便可推知其大概。”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抬出了“预知”的幌子,又用“格物致知”加以掩饰,显得更为可信。
萧绝未再追问,只是走到他面前,抬手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本王不管先生从何得知,只望先生记住,谁才是你唯一的主君。”
“云舟一刻不敢忘。”
三日后,兵部侍郎赵安国于府中突发“恶疾”,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所有事务暂由左侍郎代理。与北狄密使的联络,自然中断。
同时,一队乔装成西域商队的靖王心腹,带着顾云舟亲笔书信与重礼,悄然北上,潜入契丹部落。
然而,七日后的深夜,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报——!北狄骑兵突袭云州,守将殉国,云州……失守!”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主和派与主战派争论不休。
“陛下!”太子萧琰抢先出列,一脸沉痛,“北狄背信弃义,悍然犯边!儿臣以为,当立即发兵,夺回云州,以振国威!儿臣愿亲赴前线,督军作战!”
他目光扫过萧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云州乃靖王母族旧地,失守之责,首当其冲便是萧绝!若能借此机会执掌兵权,亲临前线,不仅可捞取军功,更能将北疆军权逐步纳入囊中。
皇帝面色阴沉,看向一直沉默的萧绝:“靖王,云州失守,你有何话说?”
萧绝出列,神色平静无波:“儿臣无话。守土不利,责在儿臣。请父皇降罪。”
“父皇!”太子趁势道,“七弟虽有过失,然北狄凶残,非战之罪。当务之急,是速派大将,稳定军心,收复失地!”
就在众臣以为皇帝会顺水推舟,允了太子所请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以为,此刻不宜大动干戈,太子殿下更不宜亲征。”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顾云舟!他不知何时立于殿柱之旁,手持那枚玄铁“察事令”。
“顾云舟!”太子怒道,“你区区一个白衣,安敢妄议军国大事!”
顾云舟不慌不忙,向皇帝行礼:“陛下,臣奉旨推演漕运,偶得边关商旅讯息,察觉此事颇有蹊跷。袭击云州的,并非北狄王庭主力,而是咄吉王子麾下的一部。其意不在攻城略地,而在……挑衅,意在激怒我朝率先出兵,他好借抵御外侮之名,整合北狄内部势力,顺利登位!”
他顿了顿,环视群臣:“若此刻我朝大军压境,正中间人下怀!届时北狄同仇敌忾,咄吉声望大涨,我朝面对的,将是一个统一且敌对的北狄!而主张和平的社尔王子,将再无立足之地!”
“荒谬!”太子厉声驳斥,“依你之言,难道我大梁城池被占,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非是忍气吞声,而是以小博大。”顾云舟目光锐利,“云州孤悬在外,本就易攻难守。咄吉取之,如鸡肋。陛下可下一道圣旨,严词斥责北狄背信,同时,命一支精兵,不必夺城,只在其周边游击,断其粮道,袭其巡逻,令其寝食难安。同时,暗中加速支持社尔王子。”
他看向皇帝,声音沉静:“不出半月,咄吉必因后方不稳,且占据云州无利可图而自行退兵。届时,我不费一兵一卒,即可收复失地,更可扶植亲我大梁的北狄新主。此乃,不成而屈人之兵。”
满殿寂静。顾云舟的策略,完全跳出了常规的战和之争,剑走偏锋,却直指核心。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顾云舟和太子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萧绝身上:“靖王,此策,你以为如何?”
萧绝抬头,一字一顿:“儿臣以为,顾先生之策,老成谋国,可解眼下困局。儿臣愿立军令状,若策不成,甘愿领受一切罪责!”
皇帝沉吟良久,终于开口:“准奏。靖王萧绝,朕命你全权处理北狄事宜,按顾云舟所策行事。顾云舟……”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殿下白衣:“朕封你为北疆抚慰使,持节,即日启程,前往北疆,协调各方,施行此策。”
“臣,领旨!”
退朝后,宫门外。
太子行至顾云舟身侧,脚步微顿,声音冰冷如刀:“顾云舟,你好,很好。本王记住你了。”
顾云舟躬身:“恭送太子殿下。”
待太子走远,萧绝的马车行至他身边。
“上车。”
车内,气氛凝重。
“先生此去北疆,凶险异常。太子绝不会让你顺利成事。”萧绝闭目养神,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殿下是担心云舟的安危,还是担心此策失败,累及殿下?”顾云舟轻声问。
萧绝睁开眼,眸光锐利:“本王是担心,若先生这柄利剑折在北疆,本王会……很不高兴。”
他伸手,指尖掠过顾云舟的官袍领口,那里象征着皇帝的使命:“记住,活着回来。你的命,是本王的。”
马车在驿馆前停下,顾云舟即将在此准备,明日启程。
他下车时,萧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低沉而清晰:
“先生,‘预知’里,可曾看到你我从北疆归来时的景象?”
顾云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云舟看到的,是殿下……得偿所愿。”
说完,他大步走入驿馆,身影消失在门内。
萧绝坐在车中,指尖缓缓摩挲着那枚血色玉佩,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深沉的笑意。
“得偿所愿……吗?”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