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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那令人窒息的“温情”戏码终于暂告一段落。林承宗似乎对苏瑶“懂事”的表态颇为满意,威严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些许,沉声道:
“如此便好。瑶儿,你依旧住在‘锦瑟院’,一应份例照旧,缺什么只管跟你母亲说。”
他这话,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划定界限。
你仍是林家小姐,但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柳氏则明显松了口气,一手仍紧紧握着林诗瑶的手,仿佛怕她再次消失,一边对苏瑶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瑶儿,委屈你了。诗瑶刚回来,许多事情……娘难免要多顾着她一些,你素来大度,定能体谅的。”
苏瑶垂眸,敛去眼中所有情绪,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体谅?她前世就是太“体谅”了。
林诗瑶依偎在柳氏身边,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怯怯道:
“爹,娘,女儿有些累了……”她脸色苍白,身形微晃,似乎刚才那番情绪宣泄耗尽了她的力气。
“快,快扶小姐回‘汀兰水榭’休息!”柳氏立刻紧张起来,一连声地吩咐丫鬟婆子,
“仔细着点!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定是这一路奔波,又哭了这么久,伤了元气了!”
众人一阵忙乱,簇拥着那娇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真正千金离去。
林承宗看了苏瑶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背着手也离开了。
前厅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苏瑶,和角落里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的春桃。
方才还充斥着虚假哭声和温言软语的空间,此刻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那喧嚣过后的寂静,比纯粹的安静更让人心头发冷。
“小姐……”春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看着自家小姐挺得笔直却莫名显得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
她伺候苏瑶多年,深知这位大小姐虽然被娇养,性子却并不坏,甚至有些天真烂漫,何曾受过今日这般明晃晃的委屈?
苏瑶没有回头,她的目光落在方才林诗瑶站过的位置,那里光滑如镜地面上。
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林府常用的熏香气味,带着点清苦的药味。
“我们回去。”苏瑶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主仆二人沉默地走在回锦瑟院的路上。
沿途的下人见到她们,依旧行礼,但那眼神里的东西更加复杂了,同情、怜悯、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的兴味。
锦瑟院,这名字取自“锦瑟无端五十弦”,原是林府最好、最精致的院落之一,毗邻主院,象征着苏瑶曾经无人能及的宠爱。
如今,这宠爱显然已经易主了。
果然,刚走到锦瑟院门口,就见几个粗使婆子正在搬动院门口摆放的两盆名贵的十八学士山茶花。
“你们这是做什么?”春桃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个领头的婆子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没什么敬意:
“回春桃姑娘,是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吩咐的,说汀兰水榭那边景致空旷,诗瑶小姐喜欢茶花,让把这几盆搬过去点缀点缀。”
春桃气得脸都红了:“这是大小姐最喜欢的……”
“搬吧。”
苏瑶淡淡打断了春桃的话,看也没看那两盆她曾经精心呵护的花,
“几盆花而已。”
婆子们讪讪地应了声,加快了动作。
踏进锦瑟院,院子里依旧整洁,但隐隐感觉少了几分生气。
原本廊下挂着的几只画眉鸟笼不见了,她常坐的秋千架上,那个软垫也换了新的,颜色花样都不是她惯用的。
回到熟悉的闺房,里面的陈设大体未变,但梳妆台上一些过于华丽的首饰不见了。
多宝阁上几件珍贵的玉器摆件也换了位置,或是被一些看似雅致、实则价值寻常的瓷器替代。
“小姐,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春桃关上门,终于忍不住,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些东西,好多都是老爷夫人往日赏赐给您的,还有老太爷在时给的……”
“人之常情罢了。”苏瑶走到窗边,推开菱花格扇,看着窗外有些萧瑟的庭院。
真正的血脉归来,她这个鸠占鹊巢的,自然要让出最好的东西。
前世她还会为此伤心愤懑,如今,只觉得可笑。
“去打听一下,汀兰水榭那边,添置了些什么。”苏瑶吩咐道。
春桃愣了一下,还是应了声“是”,抹着眼泪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苏瑶一人。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稀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试图涌入她的身体,却被这具尚未经过系统修炼的肉身阻碍了大半。
她重新摊开手掌,那缕微弱的灵幻彩焰再次浮现,五彩光晕在略显昏暗的室内静静流转。
力量。
她需要力量。
不仅仅是修真上的力量,还有在这深宅大院里立足,乃至复仇的力量。
前世的她,空有特殊的灵根,却不懂修炼,如同稚子怀金行于闹市,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虽然此界灵气稀薄,修炼艰难,但凭借灵幻彩焰和前世百年积累的经验见识,她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路来。
只是,资源呢?
修炼所需的资源,从何而来?
林家虽是富贵之家,但灵石、灵草之类,在这个世界恐怕是传说中的东西。
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约莫一炷香后,春桃回来了,脸色更加难看。
“小姐,打听到了……”春桃的声音带着愤懑,
“汀兰水榭那边,不仅把咱们院里的好花搬了过去,夫人还开了私库,搬了好些古董摆件、绫罗绸缎过去,
连……连小姐您去年生辰时,老爷特意寻来的那张寒玉棋盘,也送过去了!
还有,夫人拨了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还有粗使婆子若干过去伺候,规制……
规制都快赶上当初老夫人还在的时候了!”
苏瑶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寒玉棋盘……林承宗曾说那玉质温凉,最适合她夏日对弈,能静心凝神。
原来,静心凝神,也可以换个人。
“知道了。”苏瑶的声音依旧平淡,
“以后那边的事,不必事事来回我。”
春桃看着自家小姐平静得过分的侧脸,心里越发难受。
她宁愿小姐哭一场,闹一场,也好过现在这样,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封冻了起来。
“小姐,您……您别太伤心了……”春桃哽咽道。
“伤心?”苏瑶转过头,看向春桃,唇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那弧度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春桃,记住,从今天起,锦瑟院闭门谢客,若非父亲母亲传召,外人一律不见。”
尤其是,那位看似柔弱不能自理的“妹妹”。
她需要时间,需要安静,来梳理这具身体,来尝试引气入体,来思考未来的路。
林诗瑶的表演才刚刚开始,她有的是耐心,陪她慢慢玩。
只是这一次,剧本的走向,该由她来定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房间地面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苏瑶坐在窗边,身形被笼在昏黄的光线里,一半明,一半暗。
她摊开手掌,那缕微弱的五彩火焰再次悄然浮现,在她指尖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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