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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祠堂里只剩下陈兴家和陈永全父子。陈永全恨声道:“爹!您看看那小畜生!牙尖嘴利,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刚才就该直接拍板,让他家出这五百石粮!跟他商量个屁!”
“混账东西!”陈老爷子勃然大怒,旱烟杆重重敲在桌子上:“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太爷爷在的时候?咱们家早就没了官身。我这个族长,不是什么事都能一言堂!你再这么明着胡来,让族人戳断了脊梁骨,这族主的位置,咱们就真坐不稳了!”
陈永全被骂得狗血淋头,心中憋闷,梗着脖子道:“干脆咱家捐了这五百石粮,让正平去县衙当差,衙门里有人,以后办事也方便。”
“蠢材!蠢不可及!”陈老爷子气得胡子直抖:“咱们家祖上出过武举人,那是清贵的功名。你让正平去当胥吏?那是自甘堕落。一旦成了胥吏之家,子孙后代科举、武举的路子就全断了!你想让列祖列宗蒙羞,让后世子孙指着你的坟头骂?”
接连被斥,陈永全哑口无言,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陈老爷子长叹一声,烟雾缭绕中,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疲惫:“正通若能考上武举人,咱们才算真正在这灵溪村站稳了……”
他吧嗒吧嗒抽了十几口旱烟,起身道:“明日我再去探探王家的口风。实在不行……就按三石粮收吧。”
陈永全眼中凶光一闪,凑近父亲,压低声音,带着一股狠戾:“爹,正平在县城,跟三刀帮的人有些交情。陈立那小畜生不是要送他儿子去县城吗?要不……让正平找几个人,寻个机会,把他……”
陈老爷子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地绕着烟袋杆上的细绳,裹紧烟锅,然后背着手,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缓缓踱出了祠堂大门。
望着父亲沉默离去的背影,陈永全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父亲的脾气,他太清楚了。
不说话,那就是默许了。
……
陈立回到家,将祠堂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妻子。
妻子一听守恒要独自去县城学武,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扑簌簌落下:“守恒才多大……一个人在外头,可怎么过……”
“放心,只是去县城,离家不远,隔三差五就能回来。”陈立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
倒是长子守恒听到这个消息,非但没有半分忧虑,反而兴奋得两眼放光。
半大小子,满心都是对县城繁华的憧憬和闯荡江湖的向往。
避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一早,陈立便带了银两,领着大儿子赶着牛车,晃晃悠悠朝着县城赶去。
……
镜山县地处平原,沃野千里。
方圆百里内,唯有镜山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县城便依山而建,因此得名。
灵溪村距县城约四十里路。
陈立驾着牛车,吱呀吱呀地走了大半日,地平线上终于浮现出县城巍峨的轮廓。
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墙垛间可见巡逻兵丁的身影,城门下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这番景象,让从未出过远门的陈守恒激动不已,一路上东张西望,问个不停。
陈立则像个操心的老父亲,絮絮叨叨了一路,将“财不露白”、“莫管闲事”、“遇事忍让”等出门在外的生存法则反复灌输。
只是看儿子那兴奋劲儿,他能听进去几分,陈立心中实在没底。
牛车缓缓驶入城门,一股喧嚣热浪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摊贩云集。
卖菜的吆喝、卖肉的剁刀声、糖人摊子的铜锣响、以及过往车马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
陈守恒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
父子二人寻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客栈落脚。
次日一早,带着大儿子前往武馆拜师。
多年前,陈立便打听清楚,镜山县城里,总共就有三家武馆,伏虎武馆、听涛武馆和靠山武馆。
这三家武馆,伏虎武馆教授伏虎拳,传授伏虎拳,馆主据说是佛门俗家弟子,武功刚猛正大,尤重根基。
听涛武馆以听涛剑法闻名,招式轻灵。
靠山武馆则教授一门横练功夫铁山靠,修炼过程极为艰苦。
陈立思来想去,决定让大儿子拜在伏虎武馆门下。
伏虎拳大抵是佛门武功,更为适合打根基一些。以大儿子的心性,让他学横练功夫,只怕吃不下这苦头。
至于不选听涛武馆的原因也简单,陈永全的儿子陈正通便在听涛武馆习武。
两家矛盾由来已久,若是让守恒进听涛武馆,少年年轻气盛,少不得要有冲突。
也倒不是怕事,陈立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些事影响到长子练武。
伏虎武馆位于县城东侧的一条巷子里,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大院。
与看馆门人说明来意,递上身份牙牌,对方检验后,便领着陈立二人进了门。
院子里是一片宽敞的练武场,二十几名少年正挥汗如雨地练习拳脚功夫,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指导,目光锐利而沉稳。
中年男子便是馆主,周震。
门人介绍后,周馆主打量了一下陈守恒,又摸了摸他的骨头,点头道:“根骨还可以。不过我这有一个规矩,只收记名弟子。期间武艺照教,但不算正式入门。三年后,若品行、资质、毅力都达标,方可正式拜师,传我伏虎拳衣钵。”
陈立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并无异议,当即奉上早已备好的五十两纹银束脩。
周馆主坦然收下,语气平和却自带威严:“孩子就留下吧,我会好生教导。”
他转向一旁一名练功的弟子:“大林,带你这位小师弟去后院安顿,熟悉一下规矩。”
“是,师父。”那名唤作大林的弟子恭敬应声。
陈立拍了拍儿子的后背:“还不赶快行礼。”
陈守恒连忙就要跪下磕头,却被周震一抬手稳稳托住:“不必多礼。等你三年后真有资格叫我一声师父时,再行大礼不迟。”
“万事不要出头……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该说的话也不要多说……事缓则圆,遇事拖一拖,想一想再决定……”
帮大儿子安排好住处后,陈立便打算离去,又叮嘱了一番,留了四十两银子给他,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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