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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彩在山路上跑了起来，几乎喘不上气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恐惧。
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至少是被严重怀疑了。
可任务还必须完成，为了阿爹。
她跑到约定的地点。
那片位于寨子后山背阴处的老林子
黑暗里，模糊的黑影早已等在那里，不耐烦了一声：“怎么才来？”
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明显的不悦
云彩吓得一哆嗦，慌忙低下头，语无伦次地开始汇报
尽可能只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黑影猛地动了，快得云彩根本没看清。
一只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剩下的话全都掐断在喉咙里。
窒息感瞬间袭来，云彩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徒劳地想去掰开那只手。
“你耍我呢？”
黑影逼近，带着一股烟味，“他们来了寨子这么多天，折腾出那么大动静，现在告诉我他们就只是去玩了？”
“是……是真的……”云彩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眼泪因为缺氧而涌出，“他们真的没再提…湖的事，说……要休息…”
黑影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最好是真的。”
云彩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继续盯着。”黑影居高临下，“他们绝对没那么简单，下次再拿这种废话来敷衍我，你知道后果，你阿爹……”
“我，咳咳，我知道。”
黑影冷哼一声，转身迅速隐没在树林中。
云彩独自一人瘫坐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真的能回头吗
在原地待了很久，直到四肢都冻得有些僵硬，云彩才慢慢地直起身。
寨子的轮廓再次出现在眼前。
月光下，那三道人影还在原地
他们真的在等她
云彩的脚步停住，远远地看着，不敢再上前。
羞愧又涌了上来。
“回来了？”
唐舟看着她，没有追问她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只是让出路。
云彩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
“回来了。”
“嗯，那走吧。”
他仿佛只是等到了一个晚归的家人。
“夜里露水重，待久了容易着凉。”
“唐先生……”
“嗯？”
“你，你有什么要问的？”
月光特别亮，照得寨子里的石板路泛着一层冷冷的白。
黑瞎子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没说话，插着兜率先转身，慢悠悠地往吊脚楼的方向晃去。
张起灵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跟在黑瞎子身后离开。
唐先生走在最后，与她隔着几步的距离。
“没有，云彩，我没要问的。”
还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走吧。”
云彩的指甲掐得更深了
为什么不问？
他应该厉声质问她到底为谁卖命，应该逼她说出听到看到的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扮演一个宽容的兄长。
这种沉默的温和，无声无息，让她无法呼吸。
这段回吊脚楼的路，从未如此漫长又难熬。
她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可吊脚楼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黑瞎子和张起灵径自上了竹廊，脚步声消失在各自的房门后。
唐舟在楼梯口停住，转过身。
云彩心脏狠狠一撞，几乎要脱口而出“我说”。
然而，唐舟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土陶瓶子，递给她。
“山里蚊虫毒，这是止痒消肿的，效果不错。”
云彩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小瓶子。
“唐…唐先生……”她说不出完整的话。
“拿着吧。”
唐舟将瓶子放进手心里，“晚上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说完，他转身也上了楼。
云彩握着那只尚存余温的土陶瓶子，僵立在原地。
楼板轻微的吱呀声彻底消失，整个吊脚楼沉入一片寂静，她摊开手心，眼泪无声地涌出，淌过脸颊。
我…该怎么办……
*
晨光再次洒满巴乃寨子，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清冷和隐秘的紧张。
日子仿佛又被拨回了平静的轨道。
早饭时，气氛如常
胖子努力找话题和云彩搭讪。
云彩的回应比往日更沉默了些
胖子只当她是害羞，乐呵呵地也没多想。
唐舟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提议道：“今天天气不错，去河边走走？”
黑瞎子靠在椅背上：“师父，您这是要带我们改善伙食啊？”
唐舟笑了笑，看向张起灵，“瓶崽，知道哪段河滩鱼虾多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
黑瞎子呲溜一下站起来，活动着手腕。
“那走着？”
吴邪也有些意动，但他还没开口，唐舟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天真，你和潘子、阿宁留家里，帮阿贵叔收拾收拾，昨天我看粮仓角落该清理了。”
吴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这是让他们留下，一方面继续从阿贵那里旁敲侧击，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无形的看守和保护，防止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他点点头：“好，你们去吧，小心点。”
潘子和阿宁也领会了意思，没有异议。
于是，三人拎着阿贵提供的鱼篓、一个小抄网，还有一个旧桶，出了门，朝着寨子边的溪流走去。
张起灵在前方带路，他走的不是常人常走的路径，而是沿着溪流的方向，在林木和岩石间穿梭。
黑瞎子跟在后面，墨镜下的眼睛四处打量着，时不时点评一下：“这地方风水确实不错，就是林子密了点，容易藏东西。”
唐舟走在最后，闻言道：“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那得看是什么东西，以及，对谁而言了。”
黑瞎子回头咧嘴一笑，“对虾兵蟹将来说，咱们就是最坏的东西。”
：“那藏人呢？”
“藏人？”黑瞎子拖长了语调，用抄网随意拨开垂到眼前的藤蔓，往后看了一眼：“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正说着，前面的张起灵停了下来。
他们已深入一段少有人的河湾，这里水流相对平缓。
水也清澈见底，能看到水草间偶尔有黑影快速游过。
张起灵：“就这了。”
黑瞎子来了精神，脱下鞋袜，卷起裤腿：“今天让您二位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捞，鱼。”
“少贫，”唐舟笑骂，“如果抓的不够吃，你那份就喂瓶崽。”
张起灵已经下了水，尝试用手抓鱼。
黑瞎子蹚水下去，水温激得他“嘶”了一声，嘴里还不闲着：“哑巴，听见没？师父可发话了，为了我的口粮，您老下手可得……哎哟！”
他话没说完，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身手敏捷稳住了。
唐舟摇头：“瞎崽，把你那嘴上的功夫分一半到脚下。”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笨。”
“……咦…你…”黑瞎子弯下腰，再抬起时，指间已经夹住了一条傻头傻脑的鱼。
“看见没，哑巴，谁是笨的？”
张起灵没应声，只是手从水中抬起，指间同样扣着一条鱼，明显比黑瞎子那条更大。
胜负欲一下子被激起来了。
黑瞎子嘿了一声，也不废话了，弯着腰，墨镜几乎贴到水面，开始认真搜寻。
张起灵则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样子，但动作很快，手探入水中，再出来时十有八九不会落空。
唐舟看着两人在水里较劲，桶里的鱼虾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甩着尾巴。
也手痒，拿起抄网，翻动着水底的石头。
几下之后，几只受惊的河虾猛地窜出，被他眼疾手快地网住。
收获不错，还摸到了一些吸附在石头上的田螺。
黑瞎子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我这老腰啊……差不多了吧师父？再摸下去，这河里的虾兵蟹将得断子绝孙了。”
唐舟看了看桶，足够晚上大吃一顿了。
“行，上岸歇会儿，晒晒太阳。”
三人上了岸，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坐下。
阳光把石头晒得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黑瞎子毫无形象地躺倒在石头上，舒展着四肢：“舒坦，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唐舟坐在他旁边，看着清澈的溪水和远处苍翠的山峦，心情变得宁静起来。
张起灵坐在另一边，看着水面，也嗯了一声。
黑瞎子侧过身，用手肘支着脑袋，看着唐舟和张起灵：“师父，哑巴，说真的，等以后所有破事都了了，咱们就找个这样的地方，天天抓鱼摸虾，晒太阳发呆。”
这话他之前说过，但此刻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更加真切。
“到时候我学做饭，您就等着吃现成的。”
张起灵闻言，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了黑瞎子一眼，然后说：“别。”
“哎，哑巴张你什么意思？嫌弃我？”黑瞎子立刻坐起来抗议。
张起灵又吐出一个字：“毒。”
唐舟顿时笑出声。
黑瞎子捂着胸口：“……友尽了，哑巴，咱俩这交情，你居然怀疑我会下毒？我的心啊，拔凉拔凉的……”
笑闹了一会儿，三人都安静下来。
“师父，那人不跟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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