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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门刚关上,还没来得及落座,走廊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失沉稳的脚步声。门被再次推开,只见数位气度更加不凡、衣着徽记明显不同于北疆本地风格的人员快步走入。
为首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气息深沉的随从。
原本正与狄北、古善标谈笑风生的擎天武大负责人一见来人,脸色顿时一肃,立刻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恭敬:
“徐理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那位被称为徐理事的老者呵呵一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北疆出了这等佳才,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能坐得住?”
他目光如电,瞬间就落在了房间中央的马义雄、卓胜、谭行三人身上,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之色:
“好!好!好!根基扎实,气血旺盛,锋芒毕露!尤其是你,马义雄,最后那一刀,有几分昔日‘断岳天王’的架势了!”
马义雄眼睛一亮,能一眼看出他刀法些许根脚的,绝非普通人。
徐理事也不绕弯子,直接表明身份:
“老夫徐百川,代表‘北煌武大’,正式向三位发出邀请!”
“北煌武大?”
一旁旁观的几位北疆本地校长倒吸一口凉气。
北煌武大,那可是在北原道能与擎天武大分庭抗礼、甚至在某些领域更胜一筹的顶尖名校!
其录取标准更为严苛,向来只主动招揽真正的天才。
擎天武大的负责人脸色微变,暗叫不好,北煌竟然来得这么快!
徐百川继续道:“特招观察名单?那种虚名不提也罢。我北煌武大,可直接给予你们‘预备种子’资格!
无需等待北原道大赛最终名次,现在签订意向协议,立刻享受B级资源配额,专属导师提前对接指导!
若能在北原道大赛杀入前十,资源配额直接提升至A级!若夺魁……S级资源倾斜!”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直接预备种子!B级资源起步!甚至许诺了S级资源和副校长亲传!
这条件,比擎天武大方才提出的优厚了何止一倍!简直是不惜血本!
擎天武大的负责人急了,连忙开口:
“徐理事,这……这不符合规矩吧?大赛才刚刚结束……”
徐百川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规矩?发现天才,抢先投资,这就是最大的规矩!
难道要等三大至高学府的人嗅到味道过来抢人,我们才后悔莫及吗?”
他话音刚落,贵宾室的窗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个略带慵懒,却又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徐老头,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北斗武府’总是慢人一步似的?”
下一刻,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穿着休闲西装,嘴角叼着一根草茎,神态悠闲地靠在窗框上,仿佛早就站在那里了。
他目光扫过室内,尤其在马义雄三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
徐百川和擎天武大的负责人脸色瞬间剧变,失声惊呼:
“北斗巡查使?!”
这五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在场所有来自北疆本地的校长、老师们瞬间屏息,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北斗武府,那是三大至高武府之一!能考入北斗大学的学生,无一不是万中无一、乃至亿里挑一的绝世天骄,是联邦真正未来的栋梁。
而“巡查使”,更是代表至高学府行走四方、寻觅英才的重要角色,其身份地位,远比北煌、擎天这等顶尖名校的理事要高得多!
那慵懒男子笑了笑,吐掉嘴里的草茎,视线重新回到马义雄三人身上,特别是多看了眼神情依旧保持平静的谭行。
“怎么?很意外?”那慵懒男子语气依旧懒散:
“北疆出了好苗子,我们北斗自然要来看看。总不能真等你们把这些好料子都提前‘预定’了,我们才后知后觉吧?”
徐百川脸色一阵变幻,最终化为一声苦笑道:
“巡查使言重了,只是没想到北斗动作如此之快,大赛结果还未彻底传开……”
“快人一步,才能抢得先机嘛。这不是徐老你刚才说的?”
那慵懒男子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噎得徐百川一时无言。
擎天武大的负责人更是额头微微见汗,原本以为只是和北煌武大的竞争,没想到直接引来了北斗这座庞然大物,他之前许诺的那些条件,在北斗的“特招”面前,顿时显得黯然失色。
“几条雏龙啊。不错,没白跑一趟。”
他目光直接越过徐百川和擎天负责人,落在谭行三人身上,语气随意却带着自信:
“自我介绍一下,北斗武府,外勤巡查使,代号‘谛听’。”
“怎么样?三个小家伙。北原道的前三,有没有信心?
进了前三,我们北斗武府特招你们入学,至于资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傲然:
“北斗从不亏待真正的天才,至少也是A级起步,若是表现优异,核心学员的S级资源,乃至更高层面的培养,也并非不可能。”
北斗武府和战争学院,星河大学,并称为联邦三大至高武府之一!
即便是徐百川这样的北煌武大高层,在听到“特招”两个字时,眼神都变得无比复杂。
马乙雄、卓胜、两人,此刻呼吸终于微微急促起来,眼中一直深藏的那丝淡然彻底化为灼热的火焰,熊熊燃烧!
而谭行面色平静如常,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其一,他如今才刚上高一,距离真正的高考尚有两年多时光。
即便打完这次的北原道大赛,也不过是高一下学期,远未到必须抉择的时刻。
更重要的是,相较于北斗,他心中早已认定了另一条路.....战争学院!
那座伫立于长城防线、以血火淬炼真正的战争机器的最高学府,才是他真正向往的战场。
唯有在那里,通过无止境的战斗与厮杀,他才能斩获足够的“精粹”,更快地踏上巅峰。
所以,北斗的邀请固然令人心动,却丝毫未能动摇他早已坚定的目标。
又是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贵宾休息室内终于只剩下谭行、马乙雄和卓胜三人。
马义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却多了些熟络,他环顾一下四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
“我说,去北原道打生打死之前,咱们北疆自己人,先私下聚一聚,联络联络感情怎么样?把这次参赛的几个好手都叫上。”
“擂台是对手,但将来上了长城防线,面对那些异域杂碎,说不定就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提前认识一下,没坏处。你们觉得呢?”
“可以。”
卓胜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里也闪过一丝认同。
强者之间,本就更容易相互认可。
谭行也微微点头:“没问题。”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马义雄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几分属于年轻人的张扬:
“明晚十点半,云顶天空,赤琉璃包厢!我去来张罗安排,到时候谁都不准缺席啊!”
......
北疆市第一人民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柳寒汐靠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目光却死死盯住前方光幕上正在播放的北原道武斗大比集锦。
画面闪烁,她看到了卓胜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瞬间击败方岳;
看到了马乙雄双刀如烈日灼空,霸道地将谷厉轩的长枪震飞。
最终,画面定格。
光幕上,正是谭行悬于半空,与张玄真凛然对峙的瞬间。
那股无形的磅礴气势,即便隔着屏幕,也仿佛能穿透出来。
柳寒汐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雪白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恨谭行吗?
她不知道。
武斗之争,向来残酷。
是她自己输不起,偷袭在先,谭行那狂暴的反击,不过是武斗法则最直接的体现,正常得……近乎残忍。
这段时间,清醒后的她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她不得不扪心自问。
过去那些环绕身边的吹捧和赞誉,是否早已让她迷失了自我,变得骄纵而盲目?
一丝剧烈的抽痛从后背袭来,让她轻轻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自从那一半“武骨寒翼”被谭行生生扯断剥离,一种清晰的虚弱感便如附骨之疽,缠绕着她。
她最真切的感觉是.....她的天赋,正在流失。
曾经如臂使指、圆转如意的寒冰异能,如今调动起来却艰涩无比。
体内那曾经雄浑磅礴、运转迅捷的“冰魄寒气”,也变得如同涓涓细流,迟缓而无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正悄然啃噬着她的内心。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是她的妹妹,柳寒潮。
柳寒潮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姐姐苍白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柳寒汐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怎么?今天是来看我笑话的?”
自从父母离异,父亲很快另娶,并带来了这个只比她小四岁的“妹妹”,她们的关系就从未真正缓和过,冷淡中始终带着一层隔阂。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最狼狈、最跌落谷底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这病房里的,竟会是她。
柳寒潮看着病床上姐姐虚弱却依旧倔强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姐,都这样了,你还非要嘴硬吗?伤势到底怎么样……以后,还能恢复吗?”
柳寒汐闻言,发出一声低哑的苦笑,摇了摇头:
“呵……不行了。就算能痊愈,实力能恢复到以前的六成,就已经是万幸。”
话音落下,沉重的沉默再度蔓延开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过了好一会儿,柳寒汐的嘴角才艰难地扯出一抹极淡、也极复杂的笑意,她目光有些涣散,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问道:
“我……真的错了吗?”
她问的,并非那次背后偷袭谭行是否错误。
她问的,是那个长久以来.....被无数赞誉与奉承层层包裹、最终迷失在虚妄骄傲中的……自己。
柳寒潮凝视着姐姐,声音很轻,却带着认真和涩意:
“姐,你知道吗?如果我说,我以前……其实很崇拜你。
崇拜你的天赋,你的强大,你的美丽和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果敢自信。
我甚至一直,偷偷以你为追赶的目标。你信吗?”
“嗯?”
柳寒汐猛地一怔,诧异地望向这个从小就被自己刻意疏远、冷落的妹妹,心头第一次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
柳寒潮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追忆般的笑意,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久的回忆:
“呵……那时候,我和妈妈刚来到这个家。我心里其实很庆幸,终于又有了一个家,而且……还有了你这样一个耀眼无比的姐姐。”
“从初中到高中,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崇拜着你。
初中的你就已经崭露头角,闯出了‘冰女’的名号;
高中的你越来越优秀,光芒万丈,后来更是被所有人称为...‘玄翼女神’。”
柳寒潮的声音轻柔: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看到你在院子里练习异能,冰花在你指尖绽放,那么漂亮,又那么强大…我从没见过那样耀眼的人。”
柳寒汐怔怔地听着,这些是她从未知晓的。
她只记得这个“外来”的妹妹沉默寡言,总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她,她一直以为那是隔阂与疏远,甚至…是嫉妒。
“可是后来,姐,”
柳寒潮的语气微微低沉下去:
“你身边称赞你的人越来越多。‘玄法新星’、‘未来女武神’…你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
每次你回来,身上的光环就更亮一分,但…感觉也更远了一点。”
“我开始听到一些别的声音。有人说你为了赢,手段变得不那么光彩;
有人说你越来越听不进不同的意见,只看重那些奉承你的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们之间…本来话就不多。我怕我说了,你只会觉得我这个‘外人’在嫉妒,在挑拨离间。”
柳寒汐的心猛地一缩。
妹妹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那段自己都未曾清晰审视的岁月。
是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只愿意听好听的话?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认为胜利高于一切,过程可以不择手段?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家人、甚至这个总是默默看着她的妹妹,都无法理解她所在的“高度”?
“这次你被谭虎的大哥重伤,武骨受损…”
柳寒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更深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羞愧的复杂情绪:
“我…我其实有一瞬间…心里竟然觉得…很畅快。对不起,姐姐!我恨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念头!你明明是我一直以来最想成为的人啊…”
柳寒汐猛地看向她,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果敢,自信,强大,美丽…”
柳寒潮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坚持说着:
“我拼命修炼,寒暑不停,从来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武道巅峰,也不是为了别人的赞许…
我只是…只是想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我想让别人提起时,会说‘看,真不愧是柳寒汐的妹妹’....
我想证明,玄翼女神的妹妹,没有拖她的后腿....是有资格和她并肩的!”
柳寒汐猛地看向她。
柳寒潮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却坚定:
“但是...姐,你走得太快、太急了,快到你只看得到前方的目标,却看不清脚下的路是否走偏,更看不见一路跟着你、担心你的人。”
“谭虎常说,他大哥,是他这辈子最想成为的人。”
她稍作停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自然地补充道:
“哦对了,姐你可能还不认识谭虎....他就是谭行的弟弟,他可是我们初中部公认断层第一,这次也要一起参加北原道初中部大比的,是一个很强悍的人呢。”
“就是这样的谭虎,却总说……是他大哥一次次把他从歧途边上拽回来,教他什么是真正的担当,怎么收敛脾气,怎么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他说,一个人的强大,不只是武力碾压,更是精神立得住、信念不垮!知道什么该做,什么死也不能碰……”
柳寒潮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
“他亲口承认过,要不是他大哥,警备司的少管所恐怕就是他的归宿,根本谈不上什么未来。”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望向姐姐,声音轻却清晰得像叩问:
“所以……姐姐,真正的强大,难道就只是武骨的天赋和不择手段的胜利吗?”
柳寒潮轻声问出了这个足以撼动柳寒汐过去十多年信念的问题。
病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妹妹的每一句话,都像锤子砸在她骄傲的外壳上,裂痕一道道蔓延。
她眼中的倔强、讥诮与自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茫然……和震动。
过了许久,柳寒汐缓慢地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
当她再度睁眼时,那双总是结满冰霜、锐利逼人的眸子里,竟冰雪消融,泛起一丝湿润和脆弱。
她看着天花板,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也许…你说得对。”
“这条路…我好像…真的走错了。”
这一句承认,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却也像搬走了压在她心口的一块巨石。
“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柳寒潮的语气一下子轻快了,像是多年心结终于得以吐露,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期待,强笑着努力让气氛轻松些:
“姐!你明天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做!”
柳寒汐看着妹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心头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
她极其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随即猛地扭过头,闷声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句妥协已耗尽她全部勇气。
柳寒潮眼中刚亮起的光彩迅速黯了下去。她抿紧唇,默默站起身,声音低了下来:
“姐姐,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她转身,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向门口,手指搭上门把,轻轻压下。
就在门即将打开一条缝隙的瞬间,一声极轻、极快的低语,夹杂在仪器的滴答声中,飘进了她的耳朵:
“寒…寒潮……”
“……明天…我想吃…酒酿丸子。”
柳寒潮的身影骤然僵住,搭在门把上的手瞬间握紧。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
眼眶抑制不住地迅速泛红,积攒的泪水滚滚而落,可她的嘴角却高高扬起,那笑容又哭又笑:
“哎!好咧!明天就做!做满满一大碗!做最甜最糯的那种!”
说完,她像是怕自己失态,立刻拉开门,几乎是雀跃地小跑了出去,轻快又带着点慌乱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门轻轻回弹,悄无声息地合拢。
室内重归宁静,只有仪器仍在不知疲倦地低鸣。
病床上,一直偏头望着窗外的柳寒汐,苍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
就在那抹微笑漾开的同时,一颗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鬓边,只留下一道微亮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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