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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禄站直身体，平静应对：“娘娘言重。末将不过偶有所感，信口胡诌。若有不妥之处，冲撞了秦相，实非末将本意。”
“偶有所感？”
秦贵妃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好一个偶有所感。将军之才，看来不止于兵戈，文采亦足可杀人。”
她踱步上前，距离陈福禄仅有几步之遥，那股清冷的压迫感更重。
“将军可知，在这深宫之中，一句话，一首诗，同样能定人生死？”
陈福禄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力，但他脊梁挺得笔直，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
“末将粗人，只知战场上刀剑无眼，能定生死。至于言语诗词，若无人对号入座，又何来杀伤之力？”
他在暗示秦绍自己做贼心虚。
秦贵妃眸光一厉，寒意乍现。
但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转身走回栏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本宫听闻，将军在梁国，以工代赈，收拢流民，颇得人心？”
“分内之事，不敢当‘得人心’三字。”
“分内之事……”秦贵妃重复了一句，似在玩味，“那将军可知，这‘人心’，有时候比刀剑更危险？陛下仁厚，看重边功，但对一些事情，也并非全无芥蒂。”
她在威胁！
用“功高震主”、“收买人心”来敲打他！
这是比秦绍在朝堂上更阴险的招式，直指帝王心术。
陈福禄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今日真正的杀招。
他若流露出丝毫野心或不安，恐怕立刻就会传到皇帝耳中。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
“娘娘明鉴！末将所为，上为陛下守疆土，下为黎民谋生路！梁国流民，皆是陛下子民，末将安抚他们，便是为陛下稳固边疆！
此心，天地可鉴，陛下圣心亦可知！若有人以此构陷末将怀有异心，末将愿与他当面对质，以血明志！”
他声音铿锵，带着一股战场淬炼出的坦荡和决绝，直接将“收买人心”的指控，拔高到了“为君分忧”、“稳固江山”的层面，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这一下，反而将秦贵妃的软刀子顶了回去。
秦贵妃看着他跪地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身影，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沉默了片刻。
她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仅文武双全，心思更是缜密坚韧，软硬不吃。
她原本想用后宫妇人的手段，用言语和气势压服他，让他心生恐惧，进而妥协，或者至少让他阵脚大乱，留下破绽。但现在看来，毫无作用。
“将军请起。”秦贵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本宫只是随口一提，将军何必如此激动。看来将军对陛下，确是忠心耿耿。”
陈福禄起身，神色不变：“此乃人臣本分。”
秦贵妃知道，今日是占不到便宜了。
她挥了挥手，意兴阑珊：“本宫乏了，将军退下吧。望将军……好自为之。”
最后四个字，带着冰冷的余韵。
“末将告退。”陈福禄行礼，转身，大步离开揽月阁，自始至终，步伐稳健，没有丝毫慌乱。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秦贵妃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纹，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抓住栏杆，指节泛白。
“父亲……这次，你怕是惹到了一个真正的麻烦。”她低声自语，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这个陈福禄，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他像一块顽铁，敲不碎，折不断。
陈福禄走出宫门，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方才在揽月阁沾染的阴冷寒气。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墙，眼神锐利。
朝堂打压，后宫威胁……秦绍一系的手段，层出不穷。
但这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斗志。
“想让我屈服？做梦！”他心中冷笑，“梁国，是我的根基！兵权，是我的依仗！想动这两样，就看你们有没有这副好牙口！”
他不再停留，迈开坚定的步伐，向着宫外走去。
接下来的重心，不再是襄阳朝堂的口舌之争，而是尽快返回梁国，将募兵、练兵、开采石炭、打通商路这些事情，牢牢抓在手中！
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无惧任何明枪暗箭。
离开皇宫，陈福禄并未直接返回驿馆，而是先去了一趟岳羽府上，简单告知了秦贵妃召见之事。
岳羽听后，眉头紧锁，只叮嘱他万事小心，秦绍父女睚眦必报，绝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驿馆，陈福禄立刻召集了随他而来的几名亲卫。这些都是从梁国军中挑选出的好手，对他绝对忠诚。
“收拾行装，我们明日一早，即刻返回梁国。”陈福禄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将军，这么急？”一名亲卫讶异道。朝廷的正式文书尚未完全下达，按惯例至少还要盘桓数日。
“夜长梦多。”陈福禄目光扫过窗外襄阳城的繁华街景，眼神冰冷，“这京城，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秦绍今日在朝堂后宫接连吃瘪，绝不会甘心。我们不能给他暗中下手的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轻装简从，只带必需品。路上打起精神，可能会有‘意外’。”
亲卫们神色一凛，齐齐抱拳：“遵命！”
与此同时，右相府，书房内。
秦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跪着一名黑衣人。
“废物！一群废物！”秦绍低声咆哮，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瓷片四溅，“在朝堂上让他占了上风，连贵妃亲自出面，都奈何不了他！他一个边关匹夫，凭什么？！”
黑衣人低着头，不敢言语。
秦绍胸膛剧烈起伏，好半晌才平复下来，眼中闪过狠毒之色：“他要走？哼，想跑？没那么容易！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他俯身，对黑衣人低声吩咐：“他明日必定离京。你带一队好手，在他们返回梁国的路上……做得干净点，伪装成马匪劫杀，或者‘意外’坠崖！记住，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是！”黑衣人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秦绍走到窗边，看着阴沉的天空，咬牙切齿：“陈福禄，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梁国，绝不能落到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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