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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蹲在竹舍后的菜地里,锄头磕在青石板上,“当”的一声脆响。他额角的汗顺着下巴砸进泥土,后颈被晒得发红,却不敢停。这是外门杂役处的规矩,新来的弟子要负责给全峰百十口人送午饭,迟一刻便要被罚跪。“哟,这不是咱们玄衍宗的大名人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风直起腰,见外门首座的亲传弟子赵龙站在菜畦边,玄色道袍绣着金线云纹,腰间玉牌晃得人眼晕。他身后还跟着三个跟班,都抱着胳膊笑。
“赵师兄。”林风垂眸行礼,锄头攥得更紧了。
赵龙踢了踢脚边的竹筐,里面的青菜滚出来两棵:“苏师姐藏书阁的事,听说了吗?”他蹲下来,指尖戳了戳林风手背上的茧,“听说你替她求情,才得了外门弟子的身份?我可听说,那藏书阁的门,连内门长老都未必能进,你一个新来的?”
“赵师兄,”林风打断他,“我今日还要给厨房送菜,误了时辰,王管事该罚我了。”
“急什么?”赵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我听说,你昨日在藏经阁翻《玄音秘录》?那可是禁书,苏清寒偷拿出来给你看的吧?”他嗤笑一声,“她被禁足在衍天塔,怎么给你送书?莫不是你自己偷的?”
林风心跳漏了一拍。昨日苏清寒确实塞给他半块玉牌,说是能开藏经阁暗格,可他还没来得及用。
“我……”
“我什么?”赵龙揪住他衣领,“外门弟子最忌讳‘靠关系’,你倒好,仗着苏清寒的名头,在这儿摆架子?”他甩开手,林风的衣领被扯得歪到肩上,“去把菜送了,再回来跪两个时辰。我倒要看看,苏清寒能不能从衍天塔里跳出来救你。”
跟班们哄笑起来。林风望着赵龙离去的背影,喉间泛起苦涩。他摸了摸怀里的骨笛,那东西又开始发烫,像是要提醒他什么。
菜筐压得他肩膀生疼,林风深吸一口气,往厨房走。路过演武场时,几个外门弟子正练剑,剑风扫过他脚边,带起的尘土扑在脸上。他低头避让,却听见有人喊:“喂,杂役!挡着道了!”
林风侧身让开,剑尖擦着他衣角划过,在青石板上留下道白痕。
“废物。”练剑的弟子冷哼一声,收剑入鞘。
林风攥紧菜筐的麻绳,指节泛白。他想起昨日在藏经阁,苏清寒翻《玄音秘录》时说的话:“外门日子难,但你要忍。等你能证明自己,他们自然不敢欺负你。”可如今三日过去,他连最简单的杂役都做不好,哪里来的“证明”?
厨房的灶火噼啪作响,王管事揪着胡子站在案前:“林风,你送的菜呢?”
“赵师兄……”林风刚开口,王管事便拍桌子:“赵龙是首座亲传,他说的就是规矩!你当这是落音村?想偷懒?”他抄起烧火棍,“跪着去,等赵师兄消气了再来!”
林风攥着菜筐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砖。他望着灶上的蒸笼,里面的白馒头腾着热气,突然想起落音村的灶房。娘亲总把最大的馒头塞给他,说“我们小风是最能干的”。
“啪!”
烧火棍重重敲在他脚边。王管事瞪着眼:“哭什么?有本事去求苏清寒啊!她不是能耐么?”
林风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摸向怀里的骨笛,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林师弟。”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风抬头,见苏清寒倚在门框上,月白道袍沾着晨露,发间的木簪歪了半截。她怀里抱着个食盒,脸色苍白,却仍强撑着笑:“王管事,赵师兄说林师弟跪着呢,我来看看。”
王管事缩了缩脖子:“苏师姐藏书阁的事……”
“我替他求过情了,”苏清寒淡淡道,“赵师兄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衍天塔的守卫。”她走到林风身边,蹲下来,把食盒塞给他,“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风接过食盒,掀开盖子,里面是两个热乎的馒头,还有一碟腌萝卜。他喉咙发紧:“清寒师叔,你……”
“我偷溜出来的,”苏清寒摸了摸他的头,“衍天塔的守卫换了班,我趁他们打盹溜出来的。”她瞥了眼王管事,“林师弟是外门弟子,该做的事要做,但别被人欺负。要是再有人找你麻烦,来衍天塔找我。”
王管事脸色发白,连声应着“不敢”,灰溜溜地走了。
林风咬了口馒头,甜味在嘴里散开。他望着苏清寒苍白的脸,轻声道:“你不该冒险。”
“我没事,”苏清寒笑了笑,“倒是你,昨日在藏经阁,可看清《玄音秘录》的残页了?”
林风摇头。昨日他翻到“噬音者,音神遗脉也”那页,正想细看,赵龙便来捣乱,他慌忙合上书,没注意到后面的内容。
“我后来问了阿秀,”苏清寒从袖中摸出张纸条,“她说那页后面写着‘音神遗脉,当守镇魂钟’。镇魂钟……是穹音秘境里的东西。”
林风攥紧纸条。穹音秘境,又是那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地方。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别信万窍楼,找玄衍宗。”原来父亲的遗言,早就在暗示他与穹音秘境的关联。
“清寒师叔,你说……我爹是不是去过穹音秘境?”他轻声问。
苏清寒的手顿了顿:“我娘说,音神陨落前,曾留下三块骨笛碎片,散在人间。能觉醒噬音体质的,都是那三块碎片的宿主。”她摸出半块骨笛,正是林风昨日在竹林里捡的那半块,“这骨笛,是我娘的遗物。她说,等找到第三块,就能打开穹音秘境,找到音神的真相。”
林风望着两块骨笛严丝合缝的纹路,心跳如擂鼓。他想起昨日在藏经阁暗格里翻到的《天工造物志》,里面提到穹音秘境是“音神归葬之所”,里面有能逆转生死的“镇魂钟”。
“清寒师叔,你……”他望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苏清寒别过脸,看向窗外的竹林:“我娘是纯音体质,当年被玄衍宗当作‘不祥之人’逐出门墙。她临终前说,纯音体质能净化杂音,却也能引来更大的灾祸。”她低头搅着馒头,“林风,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别信玄机子。”
“玄机子?”林风皱眉,“他怎么了?”
苏清寒刚要开口,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外门弟子跑过来,为首的是赵龙的跟班:“林风!赵师兄说你偷了藏经阁的书,要我们去搜!”
林风脸色一变。他昨日确实把《玄音秘录》藏在菜筐里,可那是苏清寒借他的,怎么会……
“搜!”赵龙从演武场那边过来,手里举着本《玄音秘录》,“果然在这儿!林风,你胆子不小,敢偷藏经阁的禁书!”
林风望着那本书,突然想起苏清寒塞给他的玉牌。他摸向怀里的玉牌,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觉醒。
“我没有偷!”他大声说,“是苏师姐借给我的!”
“苏师姐?”赵龙冷笑,“她被禁足了,怎么借你书?”他转向王管事,“管事,这小子私藏禁书,按门规当杖责二十!”
王管事摸着胡子:“赵师兄说的是,林风,你……”
“等等,”苏清寒突然开口,“那本书是我给林风的。”她走到林风身边,从他怀里摸出玉牌,“这是玄机子书房的私印,能开藏经阁的暗格。林风是替我取书的。”
赵龙盯着玉牌,脸色变了:“你……你偷了玄机子的玉牌?”
“我只是借,”苏清寒淡淡道,“赵师兄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玄机子。”
赵龙咬牙切齿,却不敢再闹。王管事擦了擦汗:“既然如此,林风就……”
“我替他受罚,”苏清寒打断他,“赵师兄要杖责二十,我替他挨。”
“清寒师叔!”林风急了,“你已经被禁足了,不能再受罚!”
苏清寒笑了笑:“禁足是禁足,受罚是受罚。林风,记住,外门弟子要忍,但该争的时候,不能退。”
最终,王管事还是罚了苏清寒二十杖责,又训斥了林风几句。林风站在一旁,望着苏清寒被拖走时踉跄的背影,喉间像塞了块石头。
傍晚,林风去厨房领了饭,端着陶碗往杂役处走。路过藏经阁时,见苏清寒倚在门口,手里捧着碗热粥。
“我让阿秀送的,”她把碗递给林风,“趁热喝。”
林风接过碗,粥里埋着块桂花糕,甜得发腻。他望着苏清寒眼下的青黑,突然说:“清寒师叔,你不用替我受罚。明日我就去跟外门长老说,周明的事是我不对。”
苏清寒摇头:“你初来,没根基,争不过他们。”她摸了摸他的头,“你只要记住,这世上,总有人愿意信你。”
林风低头喝粥,热气熏得眼眶发酸。他想起落音村的爹娘,想起昨夜苏清寒替他挨的那一掌,想起她藏在《玄音秘录》里的半块骨笛。
“清寒师叔,”他轻声说,“等我站稳脚跟,一定帮你。”
苏清寒笑了:“我等你。”
晚风卷着桂香掠过藏经阁,林风望着天边的晚霞,攥紧了怀里的骨笛。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落音村的孤儿,不再是被人唾弃的“异类”。他是林风,是玄衍宗的外门弟子,是要解开噬音体质秘密、为父正名的林风。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衍天塔顶层,玄机子站在窗前,望着藏经阁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噬音体质……有意思。”他摸了摸案上的青铜鼎,鼎里的音魂之火跳动着,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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