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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怪物传说,那路平安可就不困了啊。"杨大爷,你见过二虎头么?"
杨大爷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拉了拉棉袄的领子,露出脖子里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还见过么?看看这疤,已经跟了我大半辈子了,你们说呢?
这就是我小时候那畜牲给我留下的,你说我见过没?"
路平安仔细看了看,只见伤疤的颜色随着杨大爷年龄的增长已经变得很淡了,只不过是因为大爷肤色有些黑,反而更加明显。
两道伤疤呈不规则的圆弧状,一看就是獠牙造成撕裂伤。
"大爷,您给我们讲讲呗。"
"那就讲讲,反正也没啥事儿。
哈哈,这事儿我都讲了大半辈子,我自己也不记得讲过多少遍了。
我受伤的时候小,有个两岁左右吧,都还不记事儿呢。
那会儿鞭子朝才刚没两年,到处乱糟糟的。
所谓世道一乱必出妖孽,就连咱们这穷山沟里也不太平,不仅闹老抬儿,还闹野东西。
我小时候家在乡里……"
盼娣举着小手问道:"等下,等下大爷,啥是老抬儿啊?"
别说盼娣想知道了,路平安他们同样也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老抬儿就是土匪啊!
咱们这儿的土匪不仅抢东西,抢女人,还绑票。
他们在各个乡里都有眼线,最喜欢找那些祖上有本事的,家里田地多的,家里有生意的,最好还是独生子的,趁着夜色把人一绑。
老抬儿都有经验,绑得身子和腿一动不能动,嘴里塞着东西,喊也喊不出来。
想跑?那是绝对挣不开的。
绑了人后用两根木头杠子穿在胳肢窝和腿下面,抬起来就走,所以叫老抬儿。
我爹就被老抬儿抬走过……"
不知道为啥,路平安脑子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一些不该有的画面。他连忙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认真听讲。
罗家栋好奇的问道:"杨大爷,您父亲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不错?"
吴大伟连忙拉了拉他:"瞎说啥呢?咱杨大爷一看就是老贫农出身。"
杨大爷接过吴大伟递过去的烟,凑在油灯上点着了,一边抽,一边得意的笑了笑:
"呵呵,你们全猜错了,我家条件一直都是不好不坏,能吃饱饭不假,却够不上地主老财的标准。
家里穷也是好事儿,要不然我不就成了地主老财家的狗崽子了么?那可就真坏菜了。
别说我,就连我家娃也得受影响,还想在种子站当领导?
我爹他是乡里的厨子,十岁那年拜在一位长垣大厨门下学厨,在人家里待了十来年,学了一手好厨艺,十里八乡的人家做宴席都喜欢找他。
厨子这活儿好啊,荒灾三年,饿不死厨子么!
只不过厨子再好,在那个年代也是个下等人,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儿。
人家坐着吃,你在后厨忙的团团转,得伺候得人家高兴了,才会给俩赏钱儿。
就这,你还得千恩万谢呢。"
"那他老人家咋会被绑走呢?"
"呵呵,啥时候都不缺那种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暗戳戳使坏的人。
我爹他虽然只是个厨子,但他手艺好啊。十里八乡有的是人找他做大席,挣钱是肯定挣钱的,家里比一般家庭要好不少也是真的。
有人看我家过的好,就看不过去眼了,背地里给老抬儿送了信儿。
那年夏天,我爹去给人家做大席,回来的时候晚了点儿。刚要进家门,就听身后有动静,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按住了。
那些人蒙着他的眼,捂着嘴把他拖出了村子,到了村外的野地里把他手脚一绑,就开始盘问他。
老抬儿都是专门干这个的,有着自己的一套流程,他们可不会傻了吧唧连辨认都不辨认,费劲巴拉的抬到土匪老巢里才发现绑错人了。
老抬儿先让那个背地里使坏的人上前认了认,问:'是他么?'
'就是他,他家有钱,有地!'
我爹其实已经听出来是谁了,只是当时他只能装傻,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当场弄死那狗东西。
其实我家不能说没钱,攒了钱也确实买了几亩地,但绝对不到能引得老抬儿来一趟的程度。
那些老抬儿可不是好糊弄的,让那个使坏的人滚蛋,接着就开始正式盘问了。
那些人问话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核对一下线报,确认情况属不属实。
你叫个啥?多大了?家里几口人?
你爷叫啥,你爹叫啥,你大爷你叔叫啥?家里多少牲口,多少地?
兄弟几个?家里有没有生意?一年挣多少钱?
来来回回问几遍,一个字说的对不上,就会连打带骂的收拾你一顿,吓唬你。"
"老抬儿只是打骂?不杀人?"
杨大爷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熄,冷笑着说:"呵呵,呵呵,土匪不杀人?你们见过不吃屎的狗么?
我爹说老抬儿的刀子都给他架手上了,不老实?像是削铅笔一样,一点一点把指甲盖儿给你削了。
再不老实,手指头给你剁了,拿布包好,等以后给家里捎回去吓唬家里人,让你家筹钱。
只要是被带到人家土匪窝子里了,饭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受罪着呢。
而且老抬儿可不讲什么规矩和信用,他们绑票就是为了钱,不把你家榨干榨净是不会罢休的。
为啥他们要找独生子?
因为家里还有儿子的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了,反正我就不出钱,家里也不缺枪,有本事你就明刀明枪过来抢啊。
你老抬儿想要轻易拿走我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想都别想。"
"那您父亲他老人家是怎么跑出来的?"
"哈哈哈哈,要说这事儿也是巧了。
那些老抬儿盘问来、盘问去的,等摸清了我们家的家底儿,差点气得吐血了。
恰好一个老抬儿认识我爹,他们家做大席还是我爹做的呢,十分满意。
其实老抬儿大都同样是山里人,他们平日里种地,夜里把脸一蒙,拿起了刀枪就是老抬儿了。
就咱们现在这个院子,过去就是一个姓马的家里的房子。
他们家就是老抬儿,最辉煌的时候家里养了八匹快马,就在下面那牲口棚子里喂着。
马家的叔伯兄弟也多,骑马跨枪,横行乡里,威风得很。
解放后他家被部队轻轻松松的顺手就收拾了,马家那些叔伯兄弟死的死,散的散,这里空了很久,最后被改成了旅社。"
路平安就说么,哪有山里人家会建一个土匪寨子般的房子,没想到还真是土匪窝子。
"那老抬儿眼见我家是肯定榨不出油水来,也没了法子。
而且过段时间他们家又该办酒席了,乡里乡亲的都认识,又不能露馅儿,把我爹绑了那么谁给他们家做大席?
所以老抬儿就开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说这人可不是盘剥乡亲们的坏东西,他就是个厨子,可老实了。咱们是替天行道,不能抓老实人啊。"
"哈哈哈哈……"路平安他们笑惨了。
"另一个老抬儿也唱起双簧,说贼不走空,咱们出来一趟不容易,一分钱没捞着,不合适吧?
那个认识我爹的老抬儿就问我爹,说你身上有啥值钱的东西,交代出来吧,交代出来就饶了你。
我爹是去给人做大席的,是去挣钱的,身上能有啥值钱东西?
恰好这次办酒席的主家人不错,人家家里是在安阳做生意的,看我爹表现的不错,很满意,就赏了几双洋袜子。
那会儿咱们老百姓穿的袜子都是自己用自己家织的老土布缝的,细支洋袜子可是很难得的好东西。
几个老抬儿只能自认倒霉,把我爹怀里的洋袜子搜了出来,把绳子给他解开,给了他几脚,吓唬道:
别动啊,我们的枪可瞄着你呢。等我们走远了你再摘眼上的布,敢乱来,打死你可别怪我们不讲规矩。
我爹都快吓懵了,哪里敢动啊?站在野地里等了好久,等到真没动静了,才把蒙着眼的布取了下来。
他心里那叫一个慌啊,生怕那些人还没走远,再给他一枪,一头就扎进了旁边的玉黍地里。
那会儿玉黍已经长了一人高了,他在玉黍地里钻来钻去的,加上天黑,心里慌张,居然在自己村外面迷路了。
等到天亮了,他一看,哈哈,慌慌张张的一通乱跑,居然跑到县城边儿上了。"
"你们老家到县城有多远?"
"有多远?二十多里地吧。
我爹说他就是顺着玉黍地和地边儿的小路一通跑。心跳的厉害,吓都快吓死了,哪还顾得个东南西北啊?
哈哈哈哈哈……
等下啊,我去上个茅房,回来再给你们说二虎头的事儿。"
被人追到慌不择路这事儿盼娣有经验,别看她模样小,岁数可不小,在各地流浪的多年,经常偷人家种的瓜果和庄稼,时不时的要被狗追的满山跑。
"哈哈,杨大爷他爹那都不算啥,最起码没掉井里。
刚从寨子里出来的时候我四处跑,吃不饱饭就去田里偷豆子,偷红薯,偷人家的果子。
有次夜里去偷瓜,明明白天看着那两条看瓜地的狗是拴着的,哪知道他们夜里就把狗解开了?
我刚刚摸到个大西瓜,还没来得及摘呢,两条大狗汪汪叫着顺着瓜地旁的小路朝我追了过来。
我抱着大西瓜就跑,那瓜真的很大,心里别提多美了。正跑得欢着呢,脚下一空,扑通一声,哈哈,掉到井里了。
人家看瓜地的老头不错,不仅把我救了出来,看我可怜也没打我,还给了我一个馍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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