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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

    他忽然反手,握住了她一只紧攥着他衣襟的手腕。力道不重,却绝对无法挣脱。

    然后,他微微用力,将她从龙椅上带了起来。

    苏洛宁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几乎撞进他怀里,被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和冰冷的压迫感团团裹住。

    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同朕一起去听听。”

    说完,不容她有任何反应或拒绝,便握着她的手腕,转身,径直朝着殿门走去。

    苏洛宁:“!!!”

    一、一起去?!

    这这这……这是要当面对质吗?

    等等……他这算不算是……站她这边了?

    她几乎是半被动地被祁煜带着往殿外走去。

    手腕被他微凉的手指圈住,那触感清晰而强硬,宣告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曹公公早已候在门外,见状眼皮都未抬一下,无声地躬身,迅速在前引路。

    ……

    翊坤宫殿内,长庆长公主正说到激动处:“……母后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阿宁这孩子,我是打心眼里疼,跟亲闺女没两样!若是能嫁给我们承珏,那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我也能日日看着她,放心!”

    太皇太后端着茶盏,眉眼温和,听着女儿慷慨陈词,目光却若有所思。

    她慢悠悠地开口:“哀家也喜欢阿宁,懂事又贴心。到底是皇帝亲自在东宫带过两年的孩子,这婚姻大事嘛,终究要看皇帝的意思……”

    话音未落,殿外太监高声通传:“陛下驾到——洛宁小姐到——”

    殿内两人皆是一怔。

    太皇太后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

    长公主则是纯粹的意外和惊喜:“陛下这么快就来了?还带着阿宁?正好正好!”

    祁煜已握着苏洛宁的手腕,引着她走了进来。

    刚刚在殿外,他还好心的帮她捋了捋稍微有些凌乱的碎发。

    苏洛宁一路上七上八下,哪儿还在意这些亲昵的动作。

    祁煜此刻神色平静,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殿内氛围微微一肃。

    苏洛宁跟在他身侧,低垂着头,手腕上那圈微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窘得恨不能原地消失。

    他并未松开手,仿佛只是长辈自然而然地带着晚辈过来。

    完了完了,公开处刑!

    舅母您别那么看我!太皇太后您笑得好吓人!

    陛下您倒是松手啊!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祁煜这才松开了手,规规矩矩行礼。

    苏洛宁也赶紧跟着行礼,声音细若蚊蚋:“臣女给太皇太后请安,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长公主热络地就想上前拉苏洛宁:“陛下来的正好,我们正说着阿宁和承珏的婚事呢。”

    “聿修来了。”

    太皇太后温和地打断女儿,目光在祁煜波澜不惊的脸上扫过,又落在他身后鹌鹑似的苏洛宁身上,越看越觉得两人……有戏。

    她笑道:“哀家正和你姑姑说着话呢。阿宁这孩子是好,哀家和长公主都舍不得她。想着她的终身大事,还是得聿修你来掌掌眼。”

    终极审判来了!

    陛下!顶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祁煜身上。

    祁煜神色未变,目光平淡地扫过一脸热切的长公主,并未看身侧紧张的苏洛宁,而是直接望向太皇太后,语气平稳无波,如同陈述政务:

    “皇祖母和姑姑疼惜阿宁,朕知道。”

    他略一停顿,声音清晰地说道,“朕方才想起,兖州刺史苏铭,亦即阿宁父亲,下月将回京述职。”

    此言一出,长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

    便宜爹要回来了?这个时候?苏洛宁也心中疑惑。

    祁煜继续道,语气一贯的平缓:

    “苏家女儿的婚姻大事,其父不在场便仓促定下,于礼不合,亦非慈父之心所愿。朕以为,不若等苏铭回京,再行商议更为妥当。皇祖母以为如何?”

    他直接将理由拔高到了“礼法”和道义上,语气虽是询问,却带着不容置噱的决断意味。

    长公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皇帝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这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脸上的热切渐渐褪去,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失落却又无法反驳的神情。

    她看向苏洛宁,眼神慈爱依旧,却多了几分无奈。

    太皇太后闻言,缓缓点头,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还是聿修思虑周全,是哀家和你姑姑心急了。确该如此,等苏大人回京再议不迟。”

    苏洛宁:……。

    就……就这么解决了?!

    陛下威武!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哈哈哈!

    巨大的惊喜让她差点笑出来,赶紧死死忍住,低下头,努力做出恭敬顺从的样子。

    这时,长公主也调整好了情绪,叹了口气,拉过苏洛宁的手,语气是真心实意的不舍:“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便等你父亲回来再议。”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低落的继续说道,“只是阿宁啊,你父亲既回京,你也不好一直住在舅母这儿了。趁这一个月,好好收拾收拾,在你父亲回来前……回苏家。哎,舅母是真舍不得你……”

    长公主虽强势,但还是很讲事理的。

    太皇太后闻言也颇为认同的点头。

    只苏洛宁脸上的浅笑瞬间凝固。

    努力消化着突来的消息:回自己家?收拾东西?父亲下个月就回京?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那表情看在长公主眼里,俨然成了对离别的伤感与无措。

    长公主顿时又心疼起来,搂住她安慰:“好孩子,别难过,就在京城里,想舅母了随时回来!舅母给你留着院子!”

    太皇太后也温言道:“回去准备准备也是应当的。哀家也会想着你的。”

    苏洛宁听着安慰,心里却在哀嚎:她的逍遥咸鱼日子,难道真的要结束了?

    不过想想,能暂时躲避舅母“逼婚”,她就勉为其难回去吧。

    咸鱼在哪里都能躺平。

    ……

    祁煜步出太皇太后宫门,脸上那点面对苏洛宁时的、几不可察的温和瞬间敛去,恢复了帝王的冷硬与疏离。

    候在门外的曹义立刻躬身跟上。

    “陛下,是回乾元殿?”曹义小心询问。

    祁煜脚步未停,目光平视前方,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传吏部尚书,即刻觐见。”

    “是。”曹义心头一凛,不敢多问,立刻示意身后的小太监飞快跑去传旨。

    乾元殿内,年过半百的吏部尚书徐志匆匆赶来,额角还带着汗,不知陛下突然急召所为何事。

    祁煜正站在巨大的舆图前,闻言并未回头,只淡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冰冷:“今年外放官员考评的章程,朕看过了。”

    徐志连忙躬身:“请陛下示下。”

    祁煜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青州刺史郭仪知,任期将满了吧。”

    徐志一愣,迅速在脑中翻阅记忆:“回陛下,郭大人任期确已将近……”

    “嗯。”祁煜打断他,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随即话锋一转,在舆图上点了几个地方。

    “不仅是青州,兖州、沧州这几处,任期将满或临近考评的官员,一并列个名单上来。着他们即日启程,回京述职。朕要亲自考较。”

    徐志心中巨震。

    陛下登基后对官员考评素有定规,此次竟毫无预兆地突然要提前召回数位任期将满的地方大员?

    这绝非寻常!尤其是这般急促……

    但他不敢质疑,立刻应道:“臣遵旨!臣即刻去拟名单,请陛下过目……”

    “不必了。”祁煜挥了挥手,显得有些不耐,“你吏部按章程办即可。名单拟定后,直接下发调令,命他们速速返京,不得延误。”

    “是!臣明白!”

    徐志虽觉异常,却也不敢多问,这位年轻帝王行事向来捉摸不定,或许自有他的考量。

    他悄悄看了一眼皇帝冷硬的侧脸,将“青州刺史郭仪知”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去吧。”祁煜将目光投向案几,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志躬身退下,脚步匆忙,心中已开始飞速盘算哪些人该列入这份突如其来的召回名单里,首要便是青州、兖州、沧州这几处……

    曹义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主子换上一杯新茶。

    祁煜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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