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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淡金的光线穿过稀薄云层,洒落在楼阁的飞檐翘角上,为青瓦镀上一层暖色。山间雾气如流动的绢纱,缓缓漫过峰峦。
一道身影从山洞中走出。
玄色衣袂拂过沾着露水的青苔,步履沉稳。
少年面庞尚带稚气,黑发单束在脑后,眉宇间含着几分洒然,一双眸子映着晨光,平静无波。
正是林照。
他在洞口驻足片刻,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洌的空气,这才缓步来到崖前。
举目望去,云海在脚下翻涌,远山如黛。
偌大的神仙台山顶,此刻唯有他一人独立。
自那日在祖师堂登名谱牒,正式列入风雪庙门墙,已过去两日。
魏晋当日便下了山,此刻也不知是寻了处山水佳处独酌,还是觅了方秘境闭关潜修。
林照唇角微扬,心下觉得以魏晋的性子,十有八九是前者。
这位师兄,确实不喜久居山中。
不过临行前,魏晋将山主赵景真的那番话,以及关于“聚六脉弟子于一峰”的构想,尽数告知了林照。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看,正是因为林照的存在,促使山主下定了推动此事的决心。
林照任山风拂动玄色衣衫,带来几分凉意。
‘观剑楼......老祖动作倒是挺快的,两日便定下来了。’
‘整合六脉道法的修行之地,正适合现在的我,也刚好见识下山中真正的天才修士,毕竟是一洲的兵家祖庭,不可小觑。’
对于魏晋的安排,他没有什么异议。
练气士修行,重“财法地侣”。
林照身上得自袁真页的遗产还剩不少,一位元婴地仙大老祖遗产,以及在小镇搜刮的资源,足矣支撑现阶段的“财”。
“地”,风雪庙足矣。
“侣”之一字,指的却不是道侣,而是修行上能够相互促进的同道中人,彼此砥砺大道,稳固心境,可遇不可求。
比如陈平安与曹慈,赵景真和李抟景。
只闭门造车,是很难攀登到更高的境界。
而风雪庙老祖立下“观剑楼”,以及方寸物中的正阳山剑经,便是修行之“法”。
‘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了?’
林照心中忽然生出这个念头。
算算时间,林照和魏晋御剑离开小镇时,陈平安正带着四个孩子准备去山崖书院。
如今方才过去两日,想来是还未曾到山崖书院,说不得已经遇见了阿良,却不知道见没见到那位未来的北岳山神魏檗。
想起陈平安几人,不由的想起更多。
比如杨老头、比如杨家铺子里的徐哥和老掌柜、比如泥瓶巷,也不知道乡塾后院的竹子又长高得多少......
林照叹了口气,挥挥手,散去这些杂念。
他低头看了眼悬在腰侧的那柄墨色长剑【衔烛】。
下一刻,一道凝练如墨的剑光自峰顶骤然亮起,将小楼和崖石都映照得轮廓分明。
剑光不做丝毫停留,如一道墨色惊鸿般破开脚下翻涌的云海。
而在山中,薄雾间,几个年纪不大的孩童身影,在山涧溪流旁忙碌。
他们身着文清峰特有的淡青色服饰,正以某种玄妙手法,采集着自神仙台峰顶飘落的、蕴含特殊灵韵的风雪。
风雪庙常以独门秘法酿制“寒酥酒”款待贵客,又以冰雪凝就的“顷刻花”作为礼赠之物。
这些事务,多由负责宗门庶务、处理俗事的文清峰弟子承担。
有人抬起头,瞧见山顶一闪而过的墨色剑光,不由得一声惊呼:
“快看,那是不是魏祖师的剑光?”
闻言,其余童子纷纷抬头观望。
“在哪呢?在哪呢?”
“魏祖师回山了吗?”
“就在那儿,刚刚过去一道黑色剑光。”
“不是魏祖师吧?”有人质疑。
旋即便迎来一道反驳声:“除了魏祖师,神仙台还有剑仙吗?”
“说不得是别脉的长老,来神仙台赏雪呢。”
山涧,稚子争论声,惊动云雾,雪花纷纷落。
......
......
墨色剑光破开云层,稳稳落在潮来峰顶。
林照收剑而立,玄色衣袂随风轻扬,目光环视四周。
一座气势恢宏的楼阁矗立在峰顶。
楼高九层,飞檐如雁翅展开,檐角悬挂着青铜风铃,在云雾中发出清越声响。
整座楼阁以玄木为骨,青玉为瓦,隐隐流动着纯粹的兵家道法气息。
楼前并无牌匾,唯有一行夭矫凌厉的刻字,以剑意深深勾勒在门楣石梁之上:
观剑楼。
三字笔走龙蛇,每一划都透着凛冽锋芒,仿佛有剑气在其中流转不息,令人望之而生寒意。
楼前广场上,已聚集了二十余人,男女皆有,最年幼的不过十岁孩童模样,与李宝瓶年纪相仿。
最年长的则是个双鬓微斑的中年男子,神色沉静。
林照御剑而来的动静虽细微,却已引起楼前空地上一些人的注意。
几道目光投来,带着好奇与探究。
隐约有低语声随风飘来:
“见着眼生,是哪一脉的剑修同道?”
“我下山许久,也未曾见过。”
“瞧着年纪不大,也未曾在山中见过,兴许是哪位游历山下的师叔新收的师弟吧。”
众人见林照望来,有的微微颔首致意,有的露出友善笑意,更多的则是默默将目光移开,继续等待。
楼前设着一张简朴木案。
案后端坐着一位身着文武袖的中年男子。
虽是平静坐在案后,一举一动间却自有一股落拓不羁的潇洒气度。
他正平和地翻看着手中簿册,不时抬眼与案前的年轻背影交谈几句。
林照见状,缓步走到人群后方,悄然站在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身后。
这青年未负兵器,双手缠着素白绷带,正抱着胳膊静静观望。
他似有所觉,回过头来,好奇地打量了林照一眼,目光在林照腰间那柄墨色长剑上停留一瞬,唇角扬起一抹友善的笑意,开口问道,声音清朗:
“这位师弟面生得很,看年纪,是新入门的?”
林照微微颔首,应道:“是,前些天才在祖师堂登的名。”
青年闻言面露恍然之色,爽朗一笑:
“原来如此。我是大鲵沟秦沛武,入门比你早几年,一直在山下历练,去年才回山门闭关破境。”
林照略一思忖,没有报出自己的师承,只是道:“在下林照。”
他目光扫过秦沛武缠着绷带的双手,又望向前方那座高楼,“秦兄也是接到山主剑书而来的?”
秦沛武闻言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无奈:
“可不是吗?我本打算这几日就动身回大骊边军,结果老祖忽然要立什么观剑楼,师父直接把我丢过来了。”
他摇了摇头,遗憾之情溢于言表,“边关正值多事之秋,我已经耽搁一年了,如今不知要错过多少战事。”
林照闻言若有所思。
风雪庙弟子多在山下王朝军中历练,如今见秦沛武想来也是其中之一。
见前方队伍尚有数人等候,秦沛武便与林照闲聊起来。
他双手抱臂,绷带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肘,语气随意:
“其实今日来此的,还不止眼前这些人。”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分享秘闻的意味,“听我们大鲵沟的秦氏老祖私下透露,山主还给山下历练的不少弟子传了剑书。”
“不过山主行事倒也通透,剑书上只是告知他们有进这‘观剑楼’的资格,并未强求什么。进不进楼,全凭自愿。”
秦沛武说着苦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说实话,要不是我师父撂下狠话,说我敢擅自跑回边关就把我吊在山门前抽鞭子,我也不愿来此耽搁工夫。”
林照闻言嘴角微动,似乎想笑又觉不妥,终是化为一声轻咳。
他沉吟片刻,问道:“那……接到剑书的同门,来者多否?”
秦沛武耸耸肩,目光扫过前方人群:
“你瞧,眼前这些多半是近期在山中修行,或像我这般被师命押回来的,山下那些真正在沙场搏杀的师兄师姐们……”
他摇了摇头,“怕是十有八九会选择留在军中,毕竟战事不等人,尤其是担任重要官职的,虽是修行之人,也无法随意脱身。”
就在说话间,远处又飘来一道剑光,落在峰顶,化作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见着此人,秦沛武也是眸光闪动,面色古怪。
“这位竟然也来了,还以为直接放弃呢。”
林照听出秦沛武语气异样,抬眸看了眼女子:
“她很特殊吗?”
秦沛武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倒也不是她本人特殊,而是这事儿背后牵扯不小。”
他环顾四周,声音又压低了些。
“听我们老祖说,山主提出建立这观剑楼,开放六脉道法共参,虽然有几位祖师点头支持,但底下不少师叔师伯心里可不痛快,甚至有人当面反驳山主,只是被几位老祖都支持此事,被压下去了。”
林照闻言了然,低声道:“这么说,她就是反对山主的那几位师叔的弟子之一?”
“没错。”秦沛武朝那女子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位师姐所在的支脉,就是反对声最大的几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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