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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卷着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朝露打湿，黏在青石板上，染开了一层艳红，像抹开了浓郁的胭脂。宋明曦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慢条斯理剥了颗莲子，丢进嘴里。
青禾搬着江家管家带来的漆盒，边搬边嘀咕。
“小姐，这江家也太势利了，前几日还跟着二小姐羞辱您，如今倒好，捧着燕窝人参来赔罪。”
青禾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将最后一个锦盒重重放在石阶上，里面的玉镯都晃了几下。
宋明曦嚼了嚼白润的莲子，清甜里裹着丝涩味，没有说话。
她望着院门口那棵歪脖子槐树，若有所思。
去年这个时候，孙姨娘还让人在树下埋过纸扎的小人，想咒她走路摔死。
如今想来，倒像上辈子的事了。
“势利才好。”她换了个姿势靠在竹椅上，慢悠悠道：“势利的人，见风使舵快，到时候摔得也惨。”
青禾没听懂，只觉得小姐这几日说话总带着股凉飕飕的劲儿，不像从前那样，受了委屈只会红着眼圈忍。
就像方才江家管家搓着手说“江老爷想请您在谢小公子面前美言几句”时。
小姐明明咳得直不起腰，却说“谢小公子最厌攀附之辈，我若说了，怕是反害了江家”，那语气软得像棉花，却把人堵得死死的。
但青禾觉得，小姐正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走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才是我们阿曦！杀人不用刀！】
【江家管家那脸，红得像被煮熟的虾子哈哈哈哈】
【前面的+1，看他灰溜溜退出去的样子，爽！】
弹幕在脑海里滚得热闹，宋明曦却没心思理会。
她想起方才管家提到江临风时，那副“我家公子知错能改”的嘴脸，心里就泛起一丝冷意。
知错？江临风那种人，怕是到现在还觉得，撕毁婚约是她宋明曦配不上江家。
“小姐，那这些东西......”青禾指着地上的礼盒，为难地绞着手指：“怎么处置？”
“原封不动，让人送回江府。”宋明曦站起身，风拂过她月白裙角：“就说我身子弱，受不起这份礼。”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靴底蹭过碎石的声响。
宋明曦抬眼，正撞见谢妄舟从月亮门走进来，墨黑色锦袍随风猎猎，风尘仆仆。
他身后跟着的暗卫低着头，手里还拎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麻袋，不知装了什么，落地时闷响一声。
【妄崽来了！今天也是帅得人腿软！】
【麻袋里装的啥？不会是江临风吧（不是）】
【快看他手里的东西！好像是......账册？】
谢妄舟的目光先落在石阶上的礼盒，又扫过宋明曦，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药罐子，你这是改行收破烂了？”
他语气懒洋洋的，带着一丝玩味的讥讽。
宋明曦还没答话，就见江临风从谢妄舟身后绕出来，脸上挂着虚假温和的笑，看着刻意极了。
手里，还紧张兮兮捧了个漆黑挂金的锦盒。
想来是刚才在门外撞见，特意跟进来的。
“明曦。”江临风走近几步，声音放得柔缓：“方才管家唐突了，这点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前几日婚约之事，是我糊涂，你......”
“江公子。”宋明曦打断他，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冷意：“青禾，替我送江公子出去。”
江临风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宋明曦会如此不给面子。
他瞥了眼旁边的谢妄舟，见对方正把玩着腰间的血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底气又足了些。
“明曦，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他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着点急切：“但江家与宋家毕竟是旧识，如今江家生意遇了些难处，你若能在妄舟面前......”
“难处？”谢妄舟忽然开口，抬眼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寒意：“江公子是说，偷税漏税被户部查，也算难处？”
“再说了，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便是。”
谢妄舟冷声道：“天天骚扰人家姑娘，倒是表哥你一贯擅长的事！”
江临风的脸顿时变得难看，说不出话来。
谢妄舟慢悠悠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屈指弹了弹江临风手里的锦盒：“这是新得的暖玉？想送她？”
他忽然笑了，眼底却淡漠无波：“可惜啊，她现在只看得上我送的东西。”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个素银小瓶，塞到宋明曦手里：“刚从太医院讨的凝神露，可比你这破玉有用得多。”
宋明曦没说话，只是攥紧了瓶子，微微福了福身。
江临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描金盒像是烫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触到谢妄舟那双阴鸷的眼时，把话尽数咽了回去。
【哈哈哈哈江临风怂了！刚才的劲儿呢？】
【妄崽这占有欲！我可太爱了！】
【注意看阿曦的手！她把小瓶攥得好紧！】
“妄舟说笑了。”江临风勉强挤出个笑：“既然明曦身子不适，那我改日再来探望。”
他转身要走，却被谢妄舟叫住。
“等等。”谢妄舟瞥了眼石阶上的礼盒，语气漫不经心：“这些破烂，表哥你也一并带走。我这儿的药罐子，娇贵得很，喝不惯外面的东西。”
江临风的脚步顿了顿，羞愧得耳根快要滴血。
他没回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青禾看得解气，刚要说话，就见谢妄舟转身往屋里走，留下句“账册拿来，我帮你看看”。
【？？？帮看账册？我们妄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了？】
【前面的+1，这绝对是借口！想多待一会儿吧！】
【磕到了磕到了！这是什么霸总式关心！】
宋明曦捏着那瓶凝神露，站在廊下没动。
方才谢妄舟送她药的时候，是不是有些避之不及？她又不是什么瘟神。
这人......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谢妄舟坐在靠窗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敲着江家布庄的账册。
外面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出片阴影，倒让他那张过于精致的脸柔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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