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开局掌控魏忠贤,先抄他一个亿! > 第147章 :这是天下,一个完整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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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政使司的内堂,此刻静得能听见孙传庭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鼓的声音。

    “伯雅,坐。”

    皇帝的声音很轻。

    孙传庭心神恍惚,任由朱由检将他按回了那张冰冷的太师椅上。

    良久,就在孙传庭以为这死一般的沉寂将永远持续下去时,朱由检忽然开口,问出了一个让孙传庭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伯雅,你可知在我大明、后金、朝鲜、安南之外,这世上还有哪些国家?”

    这个问题太过跳脱,孙传庭的大脑艰难地活络起来,试图跟上这位年轻帝王那神鬼莫测的思路。

    他强行定了定神,喉结滚动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梦呓的沙哑声音回答道:“回陛下,臣闻西洋有佛郎机,天方有波斯,极西之地有大秦之遗脉,南海之外有天竺……此外,便是些星罗棋布的蛮夷小邦,臣才疏学浅,知之不详。然,此等化外之民,沐猴而冠,不足为虑。”

    这番回答,几乎是这个时代所有读过书见过些世面的大明精英阶层的标准答案。

    言语之间,那种源自骨髓的,传承了千年的天朝上国心态展露无遗。我们是中央之国,是文明的中心,而之外的一切不过是些围绕着烈日旋转的尘埃,时而被光芒照耀,却永远无法与金乌本身相提并论。

    听完他的回答,朱由检转过身来。

    皇帝笑了。

    那笑容没有半分赞许,反而带着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悲悯,和深藏于眼底仿佛凝视着万丈深渊的无奈与孤独。

    “伯雅,你说的这些都对。但你可知,天下之大远超你的想象!而且……”朱由检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份量,“那些你以为的蛮夷之邦,有些,已经不再是蛮夷了。”

    不等孙传庭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中品出更深的滋味,朱由检已经走到了书案前。那里放着一个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紫檀木盒,盒子上有一把精巧的黄铜锁。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皇帝打开了木盒,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卷羊皮纸。

    皇帝没有在书案上展开,而是拿着它一步步走回孙传庭的面前,然后当着他震惊的目光,将那张简易的《天下地图》“哗啦”一声全部展开。

    一瞬间,孙传庭的呼吸凝固了。

    这和他见过的所有《舆地图》都完全不同!

    那上面没有天圆地方的规整,而是一个被压扁的不规则的球体。大明的疆域在那上面依旧广袤,可与周围那些同样巨大,甚至更加庞大的板块相比,竟显得…不再是那么独一无二。

    最让他感到灵魂战栗的,并非那占据了地图绝大部分面积的深蓝色,而是清晰标注在那些蓝色区域上的汉字——【大西洋】、【太平洋】、【天竺洋】。

    这些词语他从未见过,但字面的意思却简单直白得令人恐惧。这片被命名为“海洋”的无垠之蓝,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将他所熟悉的一切.大明、草原、西域.都彻底包围,挤压成了一块孤零零的陆地!

    他毕生所认知的“天下”,在这张图上,竟成了一座……岛屿!

    而在这蓝色巨兽的躯体之上,还“漂浮”着另外几块庞然巨物:一个形如巨靴、被标注为【阿非利加】的大陆;而在遥远的彼岸,更有两块他闻所未闻的土地,分别被命名为【南亚美利加】和【北亚美利加】。每一个陌生的名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击着他那早已根深蒂固的华夏天朝观念。

    “这……这是何物?!”孙传庭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尖利,他猛地站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撑住桌沿才没有让自己因为腿软而摔倒。

    “这是天下,一个完整的天下!”朱由检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地图那片属于大明的土地上,那片在无垠深蓝中显得略显微小的土地上。

    “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并非一方平板,而是悬于无尽虚空中的一个圆球。朕,称之为‘地球’。我们所说的一切,我们所争的一切都发生在这个巨大的球体之上。

    孙传庭喃喃自语,他感觉自己穷尽经年用圣贤经义构筑起的学问殿堂,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巨力轰然撞碎,化为了漫天齑粉!

    “朕这数月,命锦衣卫于濠镜澳、广州等地,不惜代价接触那些佛郎机、红毛夷之商人、所谓教士,获知此图,又加以审问、拷掠、印证,方才拼凑出这世界的轮廓。”朱由检为这地图的来源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虽未必尽然,但已可窥一斑。伯雅,你再看。”

    孙传庭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那张图上,他看到皇帝的手指从地图左上角一个被称为“欧罗巴”的地方开始缓缓滑动。

    “就在这里,这片我们称之为泰西的地方,有数个强国林立,如西班牙、葡萄牙、红毛夷。他们正在做一件我大明立国数百年,甚至纵观我华夏数千年,都从未做过甚至想过的事情——”

    朱由检的语调陡然变得森寒,带着一种述说历史必然的冷酷。

    “全球殖民!”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条惊心动魄的弧线,从欧罗巴跨越浩瀚的大西洋,抵达那片“亚美利加”新大陆;又绕过非洲的最南端冲入大明子民熟悉的“南洋”,甚至一路向东,几乎要触碰到大明的海岸线。

    “他们凭借着远超我朝的航海之术,跨越我们看来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去征服那些未知的大陆!”

    “在那里,他们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残忍手段屠杀当地的土著,掠夺数以百万计的黄金、白银,抓捕、贩卖活生生的人作为奴隶,将整个天下的财富如同江河汇入大海一般,源源不断地输送回他们的本土,用以供养他们的国家,打造他们更强大的军队!”

    孙传庭的面色已经由最初的震惊转为一片惨白!

    他来了陕西之后,也算是见过无数尸山血海,可皇帝口中描绘的这幅跨越整个世界的血腥画卷,其规模之宏大,其本质之贪婪,依旧让他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朱由检话锋一转,便谈到了国与国倾轧的根本,那决定存亡胜负的最终所在——军事!

    “郑和宝船虽大,但那是国力鼎盛之时向蛮夷炫耀天朝声威的仪仗。我大明水师如今承平日久,战船老旧战术保守,只能于近海驱逐倭寇。而泰西人的战舰装配了威力远胜佛郎机炮的新式火炮,其船身设计就是为了在远洋巨浪中格杀搏斗,那是真正的……海上堡垒!”

    “再说马步之军。”朱由检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他盯着孙传庭的眼睛,问出了一连串让他亡魂大冒的问题。

    “伯雅可曾想过,若有一日我朝将士手中的火铳,点火不再需要那雨天无用、夜间暴露的火绳?”

    “若其装填发射之法得以改进,射速能比现在快上三倍?”

    “若其枪管之前,可接上一柄三尺短剑,使得火铳手远可齐射近可结阵而刺,再无惧怕冲阵之忧?”

    “伯雅,你告诉我,当这样一支军队出现时,他们以一万之数对阵我大明十万大军,胜负如何?”

    一连串的“若”如同一记记重拳狠狠地砸在孙传庭的心口。

    他不需要思考,几乎是凭借着一个宿将的本能,就得出了那个令他绝望的答案。

    不需要十万,甚至不需要对阵十万。那样一支军队若战法得当士卒用命,足以在野战中轻松击溃任何一支同等数量甚至数倍于己的大明军队!

    所谓的精锐,所谓的悍不畏死,当彼此的兵械已呈云泥之别时,不过是一个冰冷的笑话。

    “以一敌十将不再是传说中的武勇,而是可以批量制造的……现实。”朱由检用近乎宣判的语气,为这场降维打击式的军事科普画上了句号。“而这样的军队,泰西诸国正在倾尽国力全力打造!”

    “哐当”一声。

    孙传庭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彻底瘫软地摔回了椅子里,将那张名贵的太师椅撞得向后滑出数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皇帝描绘的那个未来比他忧心忡忡的汉末灵帝之覆辙,比这恐怖的天灾,比肆虐的流寇要具体百倍,血腥千倍,也……绝望万倍!

    气候转寒是天灾,流寇是人祸,朝政是弊病,这些都是华夏数千年来王朝更迭的固有剧本,孙传庭自认还有迹可循,还有药可医。

    可皇帝刚刚揭示的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危机——非一时之强弱,乃是国本之倾覆!

    孙传庭想反驳,想说这不过是陛下的危言耸听,是那些西洋教士的夸大其词。可是他的理智却在疯狂地告诉他:皇帝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并且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心念电转,思绪回溯千年。上古先民何曾想见郑和宝船横跨四海之雄姿?他自己又何曾想见这名为“燧发枪”之物,竟能不凭风雨,弹指出火?

    陛下所言不虚……这天工造物之道,本身就是一往无前的洪流!一旦为人所掌握,而我大明独无,等待他们的,便唯有倾覆之祸!

    此理,至简;此理,亦至酷!

    朱由检看着面如死灰,眼神中只剩下恐惧和茫然的孙传庭,脸上那一直强撑着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化为一抹深刻的苦笑。

    “伯雅,现在你明白了吗?”

    “且不论那些尚在万里之外的泰西诸国,单说这陕西的灾情,这遍地的流寇,若朕不亲临此地,若朕不用这雷霆手段,斩藩王、杀贪官、开粮仓、行新政,任由地方糜烂下去,我大明……还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破了孙传庭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是啊,连内部的脓疮都无力剜除,还谈何抵御外来的钢铁洪流?

    朱由检的语气变得异常沉痛,他缓缓地走近孙传庭,用循循善诱却又带着无尽悲凉的口吻引着他的心神,去做一次最为绝望的设想。

    “我们先不说远的,就说近的,关外的后金。伯雅,你设想一下,若真有那一日,后金铁骑长驱直入破关南下,饮马长江……”

    朱由检的声音顿了顿,仿佛那场景已在眼前,他死死盯着孙传庭一字一句地问道:

    “而我大明尚有忠肝义胆之士聚于江南,欲图恢复。你说,那些已杀红了眼的建奴,会如何?”

    这个问题孙传庭回答过数次,在梦里,在和好友的推演里。但这一次从皇帝口中说出,再结合方才皇帝那番血腥描述,他只觉得将要回答的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烫得他舌头发麻。

    “屠城!”

    “对,屠城。因为他们弱过,他们穷过,所以当他们强大起来,面对唾手可得的财富和不肯屈服的抵抗时,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屠城。”朱由检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述说一个事实。

    他的目光穿过孙传庭,穿过这间屋子,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后的时空,眼眶竟微微湿润了。

    “伯雅,你没去过应天府吧?那里是何等的繁华……朕时常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很远很远的问题。”

    “若有一天,大明不在了。又或者,历经数百年,这片土地上.国力再一次衰弱到了极致。那些从海外而来的,掌握着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绝对兵械优势的侵略者,他们攻破了我们的国都,无论是京师还是应天府…你觉得,他们,又会做什么?”

    孙传庭怔住了。

    他不知道皇帝为何会问这样一个看似虚无缥缈,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问题。

    可这个问题,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的脑海。他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幅尸山血海的地狱绘卷,看到了金陵的繁华在烈火中燃烧,看到了无数手无寸铁的同胞,在那些皇帝口中的侵略者的刀枪与狞笑下哀嚎.死去。

    为什么?

    因为弱。

    因为我们没有那种风雨无阻的火枪,没有那种见血封喉的铳剑,没有那种坚不可摧的海上雄城。

    陛下先前曾隐约对他提起过的那句“落后,就要挨打”……

    这绝不仅仅是一句警世之言,而是一条用无数邦国尸骨所铸就的.血淋淋的铁律!

    就在这时,朱由检站直了身体,缓缓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午后西斜的日光从门外照入,将他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那身影里,有孙传庭从未见过的决绝,和一种……仿佛背负了整个天下兴亡秘密的.无边无际的孤独。

    孙传庭看不见皇帝的表情,自然更看不透那决绝与孤独之下,还埋藏着一层更为深沉的忧虑。朱由检心中,一个清醒而冰冷的声音在反复回响——

    行此乱世重典,断了贪官污吏的财路,断了盐商巨贾的根基,断了东南世家走私的命脉,这已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天下想让他这个皇帝死的人车载斗量!

    他朱由检当然也怕死,但梗怕……怕他像皇明历代先帝那般,猝然暴毙于丹药、落水或是莫名其妙的一场风寒之中,等不到扫清宇内、再造乾坤的那一天!

    正是这份对“等不到”的恐惧,才催生了他此时那刻不容缓的急切!

    “所以,伯雅……”

    皇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穿过那片金色的光尘,平静,却又坚定得如同万古不移的山岳。

    “朕没有时间,再与那些人玩温文尔雅彼此试探的朝堂游戏了。”

    “朕要的,是在这片腐朽的土地上,燃起一把能够烧尽旧日照亮未来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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