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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渊那句“我吃掉你,也是理所应当的吧”,虽然语气平淡,但听在魏拙耳中,却是十足的耸人听闻。然而惊惧交加之余,心头那股求生之念,竟是前所未有地炽烈起来。
“好个妖物,竟然上来便说要吃掉我,却也不问问小爷的意见!”
一念及此,魏拙眼中闪过一道狠意。
他将那支人骨笔倒转过来,竟是毫不犹豫,狠狠插入自己那只尚且完好的右眼眼眶之中!
“噗嗤”一声,血与墨汁齐齐迸溅。
他面容扭曲,发出一声痛吼,竟还用那笔锋在眼眶之内,狠狠一搅!
“以我魂为墨,以我血为引,天地万象,皆入我画中!”
他猛地拔出人骨笔,笔锋之上,已是饱蘸了那至邪至秽的精血魂墨。
他手腕疾振,朝着陆沉渊立身之处,凌空便画下数道纵横交错的墨痕。
此乃他画道之术的精髓,名曰“画地为牢”,墨迹虽落于虚空,其力却能直透神魂,锁人关节,封人行动。
然则,他这志在必得的一招,竟是落了个空。
只见那几道墨色锁链甫一成形,便自穿过了陆沉渊的身影,仿佛他那具身躯,不过是一道水月镜花般的虚影。
魏拙心头大震,正自惊疑,忽听得一个平静中带着几分迷惘的声音,自他身后悠悠传来。
“你是想要困住我么?”
这声音便如鬼魅夜语,听得魏拙浑身汗毛倒竖。
他急忙回头,只见陆沉渊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他身后三尺之处,那只幽蓝的眼瞳,正自静静地瞧着他。
而原处那个少年,则已如一滴浓墨落入清水,缓缓漾开,散于无形。
“好个移形换影的邪术!”
魏拙虽惊不乱,到底是执火境的掌灯人,应变也是极快。
他反手一扫,那支饱蘸魂墨的人骨笔已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一道漆黑如夜的墨水剑气,挟着刺骨的阴风,朝着陆沉渊席卷而去!
此剑气乃他精血所化,至阴至邪,自信便是金刚不坏之身,沾着半分也要销魂蚀骨。
眼见那墨剑便要及身,陆沉渊竟是不闪不避。只见他那条已化作妖物的右臂之上,数十只猩红妖眼陡然一转,齐齐盯住了那道来势汹汹的墨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本是凌厉无匹的墨水剑气,在离他身前尚有数寸之处,竟是“嗤”的一声,其上附着的灵光与杀气,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化作了一蓬寻常的墨汁,劈头盖脸地泼洒下来,只将他身前的青石地面,染得一片漆黑。
“这……这到底是何等功法?”
魏拙看得目瞪口呆,心神俱摇,“是认知扭曲,还是以巧破力的法门?”
他一咬牙关,心头更狠,人骨笔再次挥出,又是一道墨剑。
陆沉渊依旧如法炮制,那无数妖眼一睁一闭之间,墨剑便再度化为凡物。
然则,魏拙等的就是这一刹!
就在那墨水失去后劲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竟是将那人骨笔再次倒转,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心口之处!
“噗!”
剧痛如潮,反倒让他那即将被恐惧吞噬的神智,保持了极致的清明。
他死死盯着那泼向陆沉渊的无力墨水,脑中只余一个念头:
“此乃我心头精血所化,赌上我之性命,岂能无功!给我中!”
陡然之间,那本已失了灵气的墨水,竟是凭空再燃起幽绿的鬼火,其势比方才更利三分,终于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陆沉渊的胸膛之上!
“成了!”
魏拙狂喜之情尚未自嘴角绽开,忽觉自己胸口那处被笔锋贯穿的伤口,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己胸前,竟是多了一道与被墨水侵蚀的伤口!
那伤口漆黑如碳,正自“滋滋”地冒着黑烟,腐蚀着他的血肉。
“怎么……会……”
他抬起头,满眼皆是难以置信。
只见陆沉渊立于原地,瞧着他,那只幽蓝的眼瞳之中,竟缓缓流下一行同样颜色的血泪。
他眸中的冰冷与疯狂,似乎更深了几分,嘴角却牵起一丝怜悯的弧度。
“你很聪明,甚至比我还懂我自己。”
陆沉渊说道:“只可惜……若此中道理能让你轻易勘破,我便非所谓的怪物了。”
上官楚辞在旁瞧着,却是心头一凛。
即便是在陆沉渊挺身而出后,她那盏逻辑之火也没有熄灭,而是一直勉力维持着,谨慎地观察战局变化。
在她心火烛照之下,看得分明,陆沉渊每一次施展那匪夷所思的神通,他身上那股与浊流同源却又更为邪异的气息,便会浓烈一分。
他的人性,正自他身上逐渐退散,而那股非人之气,则愈发深沉,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
“不好!”
上官楚辞在心中暗道:
“这般缠斗下去,拖得越久,他便离人越远!我不能只在此处看着,须得助他,速速斩了这妖道!”
虽是肩臂浴血,身上亦有多处负伤,可她那一双明眸却未有半分退缩,反而愈发清亮。
她瞧着场中那诡异的战局,心中念头急转,早已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
“陆沉渊那家伙此番解放妖物,固然神通惊人,说是匪夷所思也毫不为过,可终究少了强大的灵力支撑,无法一招定乾坤。”
“他手臂上的那些妖眼,似能勘破虚妄,令万法回归本源。那纸人伥鬼,本就是笔墨点化的虚相,被他一眼瞧去,自然打回原形,化作乌有。这等功夫,与其说是杀伐,倒不如说是格物。”
“然而,这魏拙本身,却非全然的虚妄。他半身为纸,半身为人,虚实相生,已成一体。陆沉渊的神通能令他的术法失效,却难以一击将他这半人半鬼的真身彻底格杀。”
上官楚辞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将全盘信息统合在一起,梳理出真正的破局之法:
“他有拨乱反正之能,却缺了雷霆一击之势。我若要助他,便不能与他一般见识,须得另辟蹊径,补上他所缺的那一环!”
她目光如电,在那魏拙半人半纸的脸上倏然一凝,心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登时豁然开朗。
“对了,还可以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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