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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午时三刻。兰阳知府李凤饶率大队衙役、捕快赶到金台寺。
今日一早,有龙卫军军卒扣响府衙大门,急报兰阳王府女眷在金台寺造贼人夜袭。
即便兰阳王府没落,那也是开国勋贵!
勋贵家眷遭袭,绝对是国朝大案!
李凤饶一刻不敢耽搁,点齐人马火速赶了过来。
前院宝殿内血腥气凝而未散,四名和尚皆咽喉中刀,显然是睡梦中被人抹了脖子。
李凤饶踏入后院时,饶是早有准备,胃腑仍是一阵翻搅。
满地残肢断臂触目惊心,连院墙也糊着些黑褐碎肉,李凤饶没走两步就被绊了一跤,低头看去,却是一截已被冻在地上的肠子。
强忍不适,赶忙招来丁岁安问话。
“昨夜子时......贼人势众,我等被纠缠一时脱不得身.......老侧妃同婆子李氏被贼人坏了性命。”
李凤饶悚然一惊,霍然起身,随后便将目光停在肩上带伤的丁岁安身上......
吴氏竟然死了,王妃却没事。
且夜袭匪人一个活口没留.......
这种情形很容易让人联系到自导自演......丁岁安和林氏找人冒充匪人杀了吴氏,事后再将‘假匪人’灭口。
“焦捕头!”
李凤饶忍不住高声唤人,那焦捕头似乎刚刚有了紧要发现,正好走进来,脸上竟有几分藏不住的喜意。
“丁什长!好身手!”
焦捕头进来后先向丁岁安抱拳见礼,随后才道:“大人,为恶数年的探花李被丁什长他们杀了!”
“哦?”李凤饶比方才还惊讶,再看向丁岁安时,眼中疑云尽散。
探花李自打正统四十年便开始在左近犯案,那时丁岁安还是个十多岁的小娃娃,林氏还没嫁入王府。
这种悍匪最是谨慎,李凤饶断然不信丁岁安会在一个多月内能哄得对方作为外应、并最终将性命交代在了这里。
“带本官前去看看。”
李凤饶起身走到院内,几名捕快正在以刀鞘撬探花李的尸体......经血水浸染、半夜风冻后,尸首已和大地紧紧冻在了一起。
“丁什长,好样的!”
“丁什长可是帮咱们出了口恶气......”
“龙卫军藏龙卧虎,想不到丁什长年纪轻轻竟有这般修为!”
众捕快纷纷上前拱手见礼。
“诸位哥哥谬赞~”对于赞扬,丁岁安照单全收,客气回礼。
不怪他们如此,探花李为恶数年,每次闹出人命案,他们这帮捕快就要吃挂落,为此扣过俸禄、挨过板子。
对此贼恨之入骨。
李凤饶身边没带影图,谨慎道:“你们可看清了?此人真是探花李?”
“回大人!此贼影图早已烙在了兄弟们脑袋里!绝不会认错!”
因为探花李一事,近两年李凤饶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此刻眼见捕快们言之凿凿,不由长出一口气,犹如心里去了块大石。
丁岁安适时道:“大人,我等在此候着,是为了保护案发现场。昨夜王妃受惊不小,如今府衙兄弟们来了,我等便护送王妃先行回府了。”
贼人探花李伏诛,无论怎样都是功劳一件,李凤饶极愿意就此结案,可偏偏吴氏又在此案中殒命,不得不顾虑杜家那边的反应。
李凤饶稍一犹豫,道:“也好,但此案非同小可,近两日丁什长莫要远行,以便本官随时问案。”
......
黄昏时分,风雪初停。
王府前宅管事侯管家和二管事王九站在府前台阶下,翘首以盼。
“老侯,按说老祖宗午时就该到府了,眼下已酉时了,怎还不见人?”
在府门站了半下午的王九望着府前长街,活动了一下酸疼老腰。
侯管家听到缺乏敬意的‘老侯’二字,蛋皮脸微微一抽,没做回应。
王九瞄了侯管家一眼,心知是称呼惹了对方不快,暗道:都是当奴才的,你却还要拿乔,分个三六九等......
但脸上已堆起了笑容,“侯老兄,您是跟了老祖宗一辈子的老人,这王府啊,除了老祖宗,就数您说话当用。”
侯管家面色稍缓,却依旧背着手没搭理王九。
王九继续谄媚道:“侯老兄,上回我跟您提起,想让我家二郎去城外庄子某个差事,您和老祖宗提了没有啊。”
“你也在王府待十几年了,怎这般没眼力见!”侯管家像骂三孙子似得训斥道:“如今府里是个甚情形,你不晓得?老祖宗哪有心思管你家二郎的差事!”
“.......”
王九赶紧躬身赔笑,“是是是,是我犯浑......”
......你去年就收了老子一百两银子,收钱不办事是吧!
心中正暗骂不已,余光忽瞥见数十步外王府车马粼粼归来。
“老祖宗回来了!”
侯管家面对王九时挺的直愣愣的腰,瞬间佝了下去,做好了迎接主人的姿态。
如同一条温顺老狗。
可仅仅过了几息,两人都发觉不对劲了......护卫在车马两侧的五名军卒,人人带伤。
那名惹人生厌的丁家小子走在最前头,肩上军袄豁开一道破口,不时被寒风吹走几缕染血棉絮。
又过几息,车马在府门前陆续停稳。
轿帘掀开,神色哀伤的林寒酥在许、张两位嫲嫲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素白孝衣,遍布星点干涸发黑的血迹......宛若盛放在白孝中的诡异花朵。
触目惊心。
“王妃这是怎了!”
“老祖宗呢!”
王九和侯管家几乎同时开口。
丁岁安大步上前,哀痛道:“昨夜于金台寺被匪人夜袭,老侧妃同婆子李氏为匪人所害......”
“母亲呀~您和夫君先后弃我而去,妾身......”
恰在此时,林寒酥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婉呼喊,紧接两眼一翻......伤心的晕了过去。
“娘娘!”
“娘娘~”
许、张两位嫲嫲齐声惊呼。
侯管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塌了......
太过强烈的刺激,导致他脑中一团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望着昏倒在两位嫲嫲怀中的兰阳王妃,心下茫然的侯管家仅剩了一个念头......我还没昏,她怎么先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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