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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方才那诡谲的长衫书生能准确说出侍卫人数、只丁岁安一人刚入成罡境等关键信息。
显然是有内部情报。
若非丁岁安提前做了有备无患的准备,今晚金台寺就是他们的丧身之地。
几乎不用分析,极高概率是吴氏所为。
这老太太就像一条潜伏在脚边的毒蛇,披着层善良慈悲的伪装,危险不说,偏偏轻易动不得她。
任由她发挥下去,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她的道。
干脆趁着今夜混乱,一不做二不休,才是最优解。
林寒酥能在极短时间内也做出同样判断,和丁岁安的三观还挺契合。
外间一阵吵嚷,似乎是王喜龟他们捉了活口回返。
“你们没受伤吧?”见林寒酥一身血水,丁岁安低声问道。
“没......没有。”
头一回干这种事,林寒酥心神激荡,显得有点呆。
丁岁安又嘱咐道:“王妃和两位婶婶对一下说辞,明日若有人盘问,一定要说法一致。若问的太细致,便说当时吓傻了,已记不清细节。”
许、张两位嫲嫲连连点头,林寒酥那双凤目则片刻不离的盯着丁岁安。
“那便这样,我出去看看。”
丁岁安转身,还没拉开房门,木怔怔的林寒酥忽低声唤道:“小郎~”
“嗯?”
“今生~”林寒酥朝丁岁安灿然一笑,“小郎,今生必不相负!”
莹白如雪的脸蛋上遍布星点血迹,笑容恍如熟透蜜桃的红尖尖。
甜美多汁。
.......
隔壁院子,阮国藩用那只刚刚杀过人的手递来一块鹿肉。
“我不饿。”
丁岁安盯着对方的蒜头鼻看了半天,摇头拒绝。
今晚对方扮作行商‘恰好’借宿,自然是丁岁安提前联系的结果。
即便如此,他依然满肚子疑惑,却先从阮国藩的容貌开启了问题,“世叔,谁给你改的容貌?一点化妆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阮国藩将手中鹿肉送入口中,“不过是影司障人眼目的小技罢了,日后教你。”
丁岁安今晚所受震撼可不小。
十几年来,他的生活半径不超过以天中城赤佬巷为圆心五十里,来兰阳府前,出城的次数都不多。
年幼夏夜纳凉时,邻里叔伯们倒是经常讲起过礼释道三教各种玄之又玄的神通,但讲的人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传来传去不免失真,听众也都当做了狐怪话本来听。
今晚亲眼目睹了山羊胡掌心聚雷、长衫书生一言摄魂,不免产生一种‘活了十几年,对这方世界却只了解丁点皮毛’的渺小感。
丁岁安试探道:“那名续着颏须的同僚是道门中人?”
打听影司同僚底细稍犯忌讳,阮国藩抬起眼皮看了丁岁安一眼,没训斥也没回答,反问道:“你可知方才那长衫书生是谁?”
丁岁安摇头,“不知。”
阮国藩拿了条手帕慢条斯理擦拭了手上油渍,从怀中掏出一张‘缉拿影图’。
缉拿影图类似通缉令,以工笔作人像,下方有字,交待其人来历。
‘探花李,江北流匪。
正统四十四年秋,劫杀商旅七人......正统四十五年春.......’
丁岁安没将对方累累罪行看完,他关心的也不是这些,“世叔,他那些诡谲手段......”
“国教神通,怎可用‘诡谲’二字形容?”
“国教?他是礼教之人?”
礼教在大吴民间威望很高、存在感很强,各地一旦出现灾荒,必有礼教施粥;每遇疫病,必有礼教施药。
再者,朝廷典礼祭祀皆由礼教主持,有了官方背书,礼教在万民心中不但是济世救民的化身,还被赋予了特殊神性。
阮国藩点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国教信众遍布大吴,探花李窃得国教一二神通,却未必是国教修士。”
“此话怎讲?”
“方才他使那国教神通,唤作‘教化’,据说可借天道之威,令行禁止、控人意念。”
“何为天道?”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阮国藩,他瞟了丁岁安一眼,答非所问道:“探花李明显只学了皮毛,使出的教化神通只能持续两三息、范围不过三四丈。你看看这个......”
阮国藩抛来一个半圆形薄铜壳,丁岁安接了仔细端详,凑近嗅了嗅,一股淡淡骚臭味,“这是探花李方才掷出的黄烟小球?”
“对。小球里装了失魂香,也许还有其他迷人心智的药物,我尚未辨出。探花李恐怕也晓得自己技艺不精,才特意以此物增强神通之威。”
“世叔,方才你们怎么没事?”
“化罡境可闭息聚神。但归根到底还是探花李技艺不精,若真是国教修士出手,我也抵不住。”说到此处,阮国藩似笑非笑看向丁岁安,“方才探花李吟出‘君子不争’时,你是不是忽然觉得满心茫然、人生寡淡无味?”
“.......”
丁岁安瞬间想起方才突然而至的神庭刺痛......短短几息的头疼是有的,但‘满心茫然、人生寡淡无味’是啥玩意儿?
咱熬了十八年,好不容易长到了鸟枪换炮的年纪、霜刃未曾试,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希冀,怎会觉得人生寡淡无味......
但用了一息思索后,丁岁安却道:“是啊。”
“大档头,事妥。”
外间传来山羊胡的声音,阮国藩起身掸了掸略沾雪泥的衣摆,“行了,我们就先走了。”
大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派头。
“小侄知晓世叔不便露面,但今夜匪人喽啰都看见了世叔出手。今夜大案,必然瞒不过兰阳府衙,他们稍一审问便知今晚不止我安字什五人......”
“你嘱咐好属下别乱说,那几个喽啰都杀了便是。至于府衙那边.......”
阮国藩顿了顿,接着道:“我今晚既然在此,就表明我西衙插手了此事。后日,会有咱们的人前去兰阳府衙接手此案......”
“不行,得审问一番。”
丁岁安笃定匪人和杜家人脱不了干系。
最好能先掌握了杜家勾结匪人的证据,一旦他们进了府衙大牢,以杜家在兰阳的势力,杀人灭口几乎是不用想的事。
所以刚才丁岁安喊‘留活口’。
“我帮你问过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晓得今晚要将借宿金台寺诸人全部杀了。”
“全部杀了?”丁岁安讶异。
“对,全部。”
阮国藩一眼看破了前者心思,继续道:“一个活口不留,包括吴氏......即使你将他们交给李凤饶,也扯不到杜家人身上。”
“.......”丁岁安一度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难道真和杜家无关?
“今晚你们若都死在此处,任谁也不能再去怀疑杜家兄弟。”阮国藩意味深长道:“你莫小看一座王府在一地四十余年的经营,也莫小看为人父母者为儿孙谋划的决心。今夜虽暂得平安,但你一再坏吴氏好事,往后她定会先想法子除了你,再对兰阳王妃动手。”
‘莫小看王府一地四十余年经营’是说王府牌桌下的实力......比如秘密豢养、甚至亲手培植一帮悍匪,帮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莫小看父母为儿孙谋划’是说吴氏很有可能准备以自己这条命为后人洗脱嫌疑。
丁岁安神色一凛,抱拳道:“忘记告诉世叔了,方才匪人闯入隔壁,小侄救援不及,老侧妃同婆子李氏皆命丧匪人之手......”
“啊?哦~”阮国藩尾音拖得极长,一脸玩味的盯着丁岁安看了几息,而后突兀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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