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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立于殿角,忆起四库全书删“胡虏”之事,终于明白帝王对“体面”的执着。他望向天幕那被丑化的李世民,心中浮起永乐年间的童谣——
那些讥笑“燕贼篡位”的人,最后竟成了永乐大典的编修官。
和珅顺势叩头:
“贞观帝失兵三万便被讽为独眼;”
“而陛下平定准噶尔、斩敌十万、拓疆千里,西域歌之曰‘天可汗再世’。”
“这等野史,只敢诋毁失势者,岂敢妄议圣主!”
乾隆手指在战图上滑过伊犁河谷,朱砂记号仍鲜红——当年兆惠大军驻此。
他忆起准噶尔首领霍集占被射穿左耳时,自己曾命画师不得画其丑态:
“败者狼狈,不可辱我天朝体统。”
目光掠过南巡图,语声冷厉:“李二太纵文士,方让史册暗藏讥讽!”
纪晓岚低声谏言:
“皇上,贞观帝有魏徵直谏——”
“哼,魏徵?”
乾隆冷笑,走到镶金西洋镜前,看见鬓角白丝一缕:
“那老臣若生在朕朝,敢翻旧账,朕早让他去修明史!”
烛光映镜,掐丝珐琅与夜明珠闪烁不定,如同帝王心头未散的火光。
“皇上英明得很,这些酸儒就像荒地里的野草,不趁早铲除,就敢妄想攀附龙威。”
“您亲自主持编修四库全书,删繁去伪,正是为了斩断那些荒唐野史的根源!”
和珅连声附和,俯首恭敬。
乾隆却仍凝视着地上那枚摔碎的羊脂玉片。
他忽然俯身捡起,指尖微抚。
锋利的断口划破了皮肉,鲜红的血珠顺着手滴在明黄的袍角上。
“传旨!”
他声音冷厉,犹如关外寒风凛冽而至。
“命南书房抄录历代野史各一份,由朕亲阅。”
“若有人胆敢于字里行间妄议先朝,或影射本朝,立斩不赦!”
“奴才遵旨!”
和珅的额头几乎要磕碎在地。
一旁的纪晓岚默默伫立,目光落在玉片上那点血痕,不由想起史记中的那句——“人固有一死”。
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袖中那卷未完的阅微草堂笔记——
其中写满民间狐鬼传闻,不知那是否也该归入所谓的“野史”。
天幕的光渐渐暗去,只剩最后一缕霞辉掠过养心殿的匾额,“中正仁和”四字在暮色中显得朦胧。
乾隆凝望窗外的夕阳,忽忆起少年时随康熙围猎,祖父曾指着天边的火霞笑道:
“帝王的功过,如这霞光,看似耀目,转瞬即逝。”
那时他不懂,如今才知——纵是转瞬即逝,也该由自己亲手调色。
……
贞观时期!
三更鼓响,声穿宫墙。
太极殿内烛影摇曳,李世民独坐龙椅,神情凝肃。
天幕早已散尽,唯那“独眼”的幻象,仍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他缓缓摘下幞头,指尖拂过眉骨上那道旧疤——武德七年征讨刘黑闼所留。
那时一箭擦眼而过,血染半面。军中御医颤声禀报:
“陛下,若再偏半寸,恐失一目。”
他却只淡淡一笑:“无妨,朕还能看清敌阵。”
如今,天幕却将那疤描成“独眼投降”的耻辱。
殿外脚步轻响,长孙无忌低声禀道:
“陛下,夜深了,请安歇。”
李世民未回头,只抚着腰间那条旧玉带——武德九年生辰,李建成所赠。
玄武门之变后,玉带沾血,他仍每日佩之。
“辅机啊……”
他忽然沙哑开口:“若朕真在高句丽折了一眼,后世又会如何书写?”
长孙无忌猛然叩首,额触殿砖,声音颤抖:
“陛下,您是贞观圣君,岂容野史污名!”
李世民低笑一声,笑中自嘲:
“可他们也未说错。”
“朕确实未灭高句丽,让将士在寒冬中困饿而归。”
他起身走向殿门,望着残月:
“这道疤,也许是上天的告诫——帝王的功业,从不靠颜面撑起。”
长孙无忌抬头,只见月光洒在天子的侧脸。
那道疤痕在冷辉中宛如未愈之伤,又似刻入血脉的印记。
李世民手指轻抚玉带暗纹,那是当年兄长亲挑的云龙纹,寓意手足同心。
可如今,玄武门的血早已染红了它。
他好似又听见那日的厮杀,尉迟敬德的怒吼:
“太子已诛!”
血流满殿,心跳如鼓。
“辅机。”
“臣在。”
“若朕那日死在玄武门,史书又当如何写?”
长孙无忌迟疑片刻:“史书会载——太子谋反,陛下被迫自卫。”
李世民苦笑:“不,他们会说——朕弒兄杀弟,逼父让位。”
长孙无忌身躯一震,不敢再言。
李世民叹息:“罢了,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可高句丽之耻——朕绝不容他人歪曲!”
他展开一卷地图,指尖落在辽东之上:
“那年雪极大,铠甲凝冰,战马冻毙,将士仍随朕杀到平壤。”
“朕虽未能攻下,罪在朕身,怎可被诬为求和?”
他掌落案上,烛火剧烈摇曳:
“朕宁死,不降!”
长孙无忌叩首如捣:“陛下英名万世,岂为小人笔墨所污!”
李世民沉稳了气息,缓缓道:“辅机,传旨。”
“陛下请讲。”
“命李绩再练十万精兵。”
“朕虽不再亲征,也要让高句丽知——大唐之锋,锐于流言。”
他立于殿阶,残月如钩,夜风卷动衣袍与疤痕。
世间帝王或被野史讥讽,但唯有让敌胆寒者,才值得被编造羞辱。
李世民的伟大,不止贞观盛治,更在于他敢直面伤疤——无论在脸上,还是史册里。
“夜凉露重,陛下保重龙体。”
李世民不语,只凝望星空,声音如铁:
“朕不惧后世评说,但辱我将士者,必诛!”
残月寂静,夜风掠墙,像历史在低语,又似未来在回响。
……
大秦!
咸阳宫烛火摇曳,梁影森森。
嬴政手指摩挲传国玉玺的螭龙纹。
方才天幕对“千古一帝”的评语尚在耳畔,新一轮“野史”流言却已荡开涟漪。
“扶苏。”
始皇的声音沉若山河。
“前几日天幕评帝王,尚有章法,如今竟妄论野史,岂非笑谈?”
扶苏俯首:“父皇圣明。然天幕所载,或有后世秘闻。”
“儿观前次评点,虽褒贬不均,却无虚构。”
他指节暗紧,脑海仍浮现父皇因“巴清”怒发的模样。
嬴政冷哼,指节在龙椅上刻出痕迹:
“秘闻?”
“朕一统天下,举措皆在日月昭昭。”
“若真揭他人之丑,怕是后世帝王要比当年朕坑儒更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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