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00shu.la
宴菱和齐连一行人,自边地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沿路所经之处,皆是兵荒马乱后的痕迹:道路塌陷、民屋残破、村镇稀疏,偶尔可见流民肩挑背扛,面容憔悴,一问之下,皆是避战迁徙而来。官道上风尘仆仆的行商、探子、逃兵交错而行,口中流传着各种混乱的消息——说那位藩王已据地称雄,自立年号;又说有世家密谋拥立新君,号称真命天子。言辞之中,毫不掩饰对当今皇帝的讽刺与怨恨。
“当今圣上德不配位,天意既失,江山迟早易主。”这是路人口中最常听见的一句话。
齐连听得面色如常,宴菱却不时蹙眉。
在这些流言中,不乏熟悉的名字浮现出来。有人说大将军府的宴如玉救下了某个贵人,被临时征召,重新披甲上阵,如今风生水起,仿佛宴家从未败落。
宴菱听得淡然。她不关心那宴家人如何,也不在意宴如玉如今是升是贬。
宴家就算江山再起了,也会被宴祯害死。
离京城只有百里时,陈镜的密信便传了过来。
——秦梦失踪了。
信件字迹仓促,只有寥寥几句,秦梦不见了,是一个人失踪了,没带任何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齐连读完当场变了脸色,顾不得行程劳顿,立刻抽调随行人手,改道奔往秦梦失踪之地。
“他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齐连急切道,眼神沉如寒铁。
“我也去。”宴菱道,语气坚定。
“阿宁,你留在这里吧!如今外面凶险。”齐连欲劝,却被她打断。
“二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三哥也是我的兄长。”她轻声道,却毫不退让,“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来!”
齐连听罢没再拒绝,带着宴菱一齐启程。
在去的路上,齐连跟宴菱讲了讲这位弟弟。
父母亲膝下的几个孩子里,除了秦回声名远扬,在大梁权势不小,其他几个似乎是寂寂无名。
不过在大晋人的眼中,秦回是叛军,是乱臣贼子,人人为之不耻。
但有一人,清风霁月,是京城中人人称赞的能人,林夕,林公子。
林夕公子才智无双,多少高门大户请他入宅为门客。可这位公子不为世俗的金银所动,只有雅高之人才可请他过府一叙。
林公子才名在外,但又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经常帮扶百姓,出手救人,在京城的名声很好,便有人称呼他为活菩萨。
但没有人知道,这位林公子便是当年叛将秦硕的第三子。
国都破败以后,秦梦就跟着那些贵族一起流亡在外,说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住着。
那地方远离战火,也非什么重要的地势,陈镜和秦回都没在意。
这几日,他们甚至还有书信往来。
直到有一日,候在秦梦身边的护卫说,秦梦一夜之间失踪了。
似乎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门也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这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马蹄踏碎山间积水,雨丝仍未止歇,前路湿滑泥泞。
一行人星夜兼程,直奔信中所指的山间小院,那是秦梦最后一次被人看见的地方。
山间小院四面被苍松翠竹环绕,屋舍静立于林间,如同一片与世隔绝的净土。外头依旧细雨纷纷,石阶积水,落叶堆积,唯有门前的灯笼还残留些许余烬,仿佛有人不久前才点燃。
齐连带人环顾四周,院门并无撬动痕迹,墙头青苔未破,足迹杂乱却大多为马蹄和人履混迹,唯独正屋门前,一尘不染。
“确实不是被人强掳的。”齐连沉声道,“而是自己走的。”
宴菱跟着踏入屋内。小屋陈设简单,案几整齐,被褥未动,茶盏里还有尚未干涸的茶痕,唯独书架上一角微微凌乱,像是有人曾急促取物。
她下意识走近书架,指尖掠过一本旧册,眼尾余光一扫,竟在书架背后的木板夹缝中,瞥见一道细微的刻痕。
“二哥,你看这里。”
齐连循声而来,蹲下身子仔细察看那道细痕。指腹拂过之时,他眉头倏然一蹙,从靴中抽出短刀,沿着那木纹轻轻一挑。
“咔哒”一声轻响,一道薄木暗格悄然开启。
格中藏着一卷窄纸,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却字字苍劲。
——吾安,勿寻。
下方,画着一个极为奇特的符号。宴菱认不得那符号,但齐连却认得。
“是三弟留下的。”他低声道,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这是我们兄弟间传信时才用的暗记,外人绝不会知晓。”
宴菱一惊,“那就是说,三哥是自己离开的?”
“是,”齐连点头,将纸卷收好,“既然有时间留一口信,为何不写仔细些?”
“三哥许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一个人去做?”
齐连不知道答案,只是站起身来,环顾屋内每一处细节,最终目光落在窗前案几上的一枚棋子。
那枚棋子,是黑子。
齐连走过去,指尖缓缓抚过棋面,低声道:“还有心情下棋,看来倒也不危险。”
屋外雨势渐缓,云层间透出微弱天光。宴菱站在窗前,望着那渐渐明亮的天色,心中却满是沉重。
“他留话说勿寻,那我们就真的不找了吗?”
齐连将纸卷重新藏好,目光冷静中带着深思:“不找,是遵他的意,但我可没说答应他。”
“下面的人已经去了,这些日子雨多,泥土泥泞。人不可能一点儿踪迹都不留下!除非那人,真的能带着秦梦长翅膀飞了!”
宴菱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担忧。
最新网址:www.00sh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