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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尘面无表情,手臂高高扬起。

    那布满倒刺的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毫不留情地朝着地上那团瘫软的人影狠狠劈落下去!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被厚厚的布团死死闷住,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在竹屋密闭的空间里沉闷地回荡。

    傅九阙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垂眸看着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眉眼间一片疏冷的淡漠。

    仿佛耳边那令人牙酸的鞭挞皮肉声和压抑的惨哼,不过是佐茶的丝竹伴奏。

    偶尔,他才会抬眼,淡淡瞥一下行刑的进度,像是监工的匠人在查看材料的处理情况。

    屋外,阳光正好,竹叶沙沙作响,一片宁和。

    那第一鞭下去,声音闷钝。

    傅长安喉咙里堵死的哀嚎猛地拔高,旋即又被剧痛掐断了气音,只剩嗬嗬的抽气。

    鞭子落下的地方,锦衣瞬间裂开,底下的皮肉却不是简单的破口,那些密密麻麻的倒钩扎进去,再被惊尘手腕一抖扯出来时,带起的是一片模糊的血肉和碎布屑。

    火辣辣的剧痛还没完全炸开,第二鞭又接踵而至,精准地咬在上一鞭的旁边。

    “呜——!!!”傅长安整个人像离水的鱼,猛地弹跳了一下,又被绳子死死捆住摔回地上。

    这回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刺进了肉里,又被生生扯了出去,连皮带肉。

    是那些钩子!傅九阙说的都是真的!

    第三鞭,第四鞭……

    每一鞭落下,都伴随着可怕声响。

    傅长安一开始还拼命扭动,试图躲闪,到后来只剩下无意识的抽搐。

    剧痛像烧红的铁水,一瓢瓢浇在他的背上,蔓延到四肢百骸,烧得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

    他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是因为昨天!是因为孟玉蝉!傅九阙这是在替那个贱人报仇!可他明明没得手,为什么?就为了一个贱人,他敢这样对自己?

    他想求饶,想吼叫,想搬出父亲母亲来压他,可嘴里塞得死死的,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呜呜。

    不到十鞭,傅长安背上已经没一块好肉,纵横交错的血痕深可见骨,他身子一软,彻底没了声息,昏死过去。

    傅九阙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淡淡吐出两个字:“泼醒。”

    旁边候着的另一个黑衣人立刻提过一桶早就备好的浓盐水,毫不留情地朝着傅长安血肉模糊的背脊泼了过去!

    “啊啊啊——!!!”

    一声惨叫猛地从傅长安喉咙里迸发出来。

    剧痛硬生生将他从昏迷中拽醒,身体触电般剧烈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疯狂抽搐,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盐水蜇进翻开的皮肉里,那滋味,比刚才的鞭打还要折磨百倍。

    他被拖起来,粗暴地绑到了一个冰冷的十字木架上。

    蒙眼的黑布被扯下,塞嘴的破布也被取出。

    昏暗的光线下,他勉强睁开被汗水和泪水糊住的眼睛,看到了几步外好整以暇坐着的傅九阙。

    那张脸,依旧俊美得惊人,却冷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傅…傅九阙……”傅长安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颤抖,“你…你敢这样对我…爹、爹和母亲绝不会放过你!朝廷…朝廷也不会饶了你!”

    傅九阙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一点温度:“大哥还是先操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吧。”

    这话像一把冰锥子,瞬间捅破了傅长安强撑起来的那点虚张声势。

    他看得出来,傅九阙是来真的!他真敢杀了自己!

    “不…不…九阙…二弟!”他猛地改口,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几乎是哀求,“我错了!二哥!我知错了!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鬼迷心窍去动二弟妹!我混蛋!我不是人!你饶了我这次!求求你!

    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看在我也是侯府血脉的份上,饶我一条狗命!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离你们远远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

    为了活命,他什么脸面尊严都不要了,只盼着能打动这个冷血的魔鬼。

    傅九阙静静听着他涕泪横流的求饶,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直到他嚎得没力气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大哥既然这么说了……”

    傅长安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

    “等我办完想办的事,自然会放你回去。”

    办完想办的事?他还想干什么?!

    傅长安惊恐地看到傅九阙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造型古朴,刃口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幽冷的寒芒。

    傅九阙没动,只将匕首递给了旁边的惊尘。

    惊尘接过匕首,一步步朝傅长安走来。

    “不…不要…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傅长安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木架被他晃得嘎吱作响。

    惊尘在他面前站定,目光落在他下身。

    傅长安瞬间明白了!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吓得几乎失禁,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不!!!你不能!我是世子!我是长庆侯世子!傅九阙!你敢!父亲不会放过你的!宗人府会把你千刀万剐!啊啊啊!放开我!”

    惊尘面无表情,手起刀落。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撕裂了竹林的寂静,惊起无数夜栖的飞鸟,扑棱棱地飞向黑暗的夜空。

    那叫声里蕴含的痛苦和绝望,令人毛骨悚然。

    傅长安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胯下已是鲜血淋漓。

    傅九阙这才站起身,踱步过来,冷漠地瞥了一眼。

    “清理干净,别让他死了。”

    吩咐一句,转身走出竹屋,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

    ……

    深夜,阆华苑内室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羊角灯。

    孟玉蝉趴在柔软的锦被中,露出一片光洁的背部,上面的鞭伤已经结了深红色的痂,看上去依旧有些骇人。

    傅九阙坐在床沿,手指沾了冰凉清香的药膏,正一点点细致地为她涂抹。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药膏缓解了伤口残留的些许痒意,很舒服。

    但孟玉蝉心里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白天翠莺禀报的消息,傅九阙那意有所指的话,还有府里关于傅长安失踪的流言,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她心里。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声开口:“夫君……”

    “嗯?”傅九阙没抬头,指尖依旧轻柔地抹开药膏。

    “傅长安他……失踪得蹊跷,府里私下传什么的都有,甚至惊动了京兆尹衙门的人来问话。”她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试探,“母亲那边今日又晕过去一次,说怕是遭了匪人,凶多吉少。”

    她顿了顿,感觉到傅九阙涂抹药膏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担忧:“我只是有些担心。这风口浪尖上,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牵扯不清,怕会对你不利。”

    她没敢直接问是不是你干的,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傅九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她。

    昏黄的灯光下,她侧着脸,睫毛轻颤,眼底带着真实的忧虑,不是为了傅长安,而是纯粹为了他。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惦记的感觉,像一股细微的暖流,悄然融化了他眼底从城外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冰寒。

    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隐去。

    重新低下头,继续为她涂药,声音平静:“不过是些无能之辈胡乱揣测,不必理会。”

    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淡淡道:“我做事,有分寸。不会留下麻烦,更不会连累到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郑重。

    孟玉蝉的心稍稍落回实处一点。他这么说,几乎就等于默认了。

    但他语气里的笃定和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又奇异地安抚了她。

    “可是夫人和侯爷那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侯府的追查和压力。

    傅九阙涂完最后一处,用干净的软布擦了擦手,语气转而带上一点漫不经心:“母亲伤心过度,需要静养。父亲他更在意侯府的颜面和世子的下落,至于下落背后是什么,他未必真想深究。”

    “不说这些了。今日换的药似乎不错,还痒得厉害么?”

    孟玉蝉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松香气,心里那点忐忑渐渐消失了。

    “好多了。”她低声应道,不再追问。

    孟玉蝉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

    “科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书固然要读,身子更是顶要紧的。我瞧你昨夜又熬到很晚?总这般耗神,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文章学问在那里,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休息。”

    傅九阙闻言抬眼,瞧见她蹙起的眉尖,不由唇角微弯,勾起一丝戏谑:“娘子这是怕为夫累倒了,耽误了带你搬出这侯府,另立门户的约定?”

    孟玉蝉被他打趣,脸微微一热,却也没躲闪,只认真道:“我自是信你的。信你的本事,也信你的品性。功名迟早会有,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她知道他心思深,手段狠,但对他允诺的事,却有种莫名的笃定。

    傅九阙眼底那点玩笑的神色淡去,染上些暖意。

    沉吟片刻,道:“也好。既如此,考前这几日,我便宿在书房,也免得夜里翻书吵到你养伤。”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要劳烦娘子,替我打点些考试时需用的笔墨纸砚,还有那几日替换的衣裳鞋袜。旁人备的,我总不称心。”

    这话里带着天然的亲近,孟玉蝉听了,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又软又暖,那点赧然也散了,点头应下:“嗯,我亲自去准备。”

    正说着,外面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慌乱脚步声,还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

    帘子“哗啦”一下被猛地撞开,翠莺跌跌撞撞地扑进来,一张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外面,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姐!姑、姑爷!不、不好了!世子、世子他……”

    她像是被什么极度可怕的景象吓丢了魂,胸口剧烈起伏,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一句整话都拼不出来。

    孟玉蝉心头一紧,倏地站起身。

    傅九阙倒是稳坐不动,只眉头微蹙,目光扫向紧跟着翠莺进来的来福。

    来福脸色也有些发沉,但比翠莺镇定得多。

    他先是行了礼,然后才字字清晰地回禀:“二公子,二少夫人。刚前头传来消息,世子爷找到了。被人扔在了侯府大门口,现已抬回他自个儿院里了。”

    他略一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终究还是冷静地说了下去:“伤势极重。背部遭了鞭刑,皮开肉绽,几乎没一块好肉。但更骇人的是……世子爷已被阉割。”

    孟玉蝉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震得她眼前都有些发花,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桌沿才站稳。

    阉割?

    不是简单的受伤,不是被打被骂,而是废了男人的根本?

    前世,遭受宫刑的人是傅九阙。

    而如今,竟是傅长安?

    这算什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她猛地转头看向傅九阙。

    他依旧坐在那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的快意。

    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为了她背上的伤,他竟用这等狠辣的方式,将前世的债,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并非对傅长安的丝毫同情,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慨叹。

    原来老天爷看着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傅长安有今日,凌姨娘功不可没!若不是她当年偷龙转凤,种下这孽因,又何来今日这惨烈无比的恶果!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急促脚步声,是侯爷身边的长随,站在帘外气喘吁吁地传话:“二公子,二少夫人,侯爷和夫人请您二位立刻过去一趟!”

    孟玉蝉心神一凛,立刻明白过来。

    找他们,还能为什么?必然是知道了虞神医与她交好,想让她去求虞神医来救傅长安!

    虞神医脾气古怪,侯府的面子未必管用,但或许会看在她的情分上……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傅九阙却已经站了起来。

    “回去禀告父亲母亲,”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二少夫人昨日受惊,今日又听闻兄长惨状,心悸不适,正在休养,无法前往。我即刻便去。”

    那长随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会被直接回绝,但也不敢多问,喏喏应了声是,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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