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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流转,映出大军平定汉王朱高煦叛乱后班师,旌旗猎猎,行至跸献县单桥驿驻扎。烟尘尚未落定,户部尚书陈山便已急趋御前,伏地进言,声音带着一种急于建功的迫切:“陛下!汉逆虽平,肘腋之患未除!赵王高燧,坐镇彰德,与高煦同气连枝,其心叵测久矣!当此大军得胜之威,正宜移师彰德,以迅雷之势袭之!一举拔除祸根,则朝廷安枕,宗社永安矣!”
画面中,年轻的宣德皇帝朱瞻基端坐帐中,闻言眉头微蹙,沉吟不语。他旋即召见内阁重臣杨荣,将陈山之议和盘托出。杨荣听罢,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陈尚书此计,老成谋国!实乃一劳永逸之上策!赵王暗蓄异志,非止一日,趁此良机,犁庭扫穴,正当其时!”杨荣的附议,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
宣德帝又召见蹇义、夏原吉。这两位老成持重的重臣,面对皇帝征询的目光和杨荣咄咄逼人的气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压力。蹇义喉头滚动,最终垂首道:“臣……附议。”夏原吉亦随之低语:“臣亦附议。”异议,在杨荣的“大计”和皇帝的倾向面前,被无声地压了下去。
杨荣趁热打铁,进言道:“陛下,为求师出有名,可先发敕令于赵王,责其与汉逆同谋之罪!待其惶恐辩解或拒不受命之时,我大军已至城下,顺势擒拿,名正言顺!”他嘴角勾起一丝算计的弧度,“只需命锦衣卫寻得一二‘赵府与汉府勾连’之‘人证’、‘物证’,写入敕书,何患无辞?”
宣德帝目光闪烁,显是意动,微微颔首:“杨卿所言甚是。便依此办理,命杨士奇即刻草拟敕令!”
镜头转向值房。杨荣趾高气扬地将皇帝口谕传达给内阁同僚杨士奇,命其草拟斥责赵王、为进兵彰德张目的敕书。
杨士奇闻言,并未立刻动笔,而是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赞同,他霍然起身,声音沉稳却带着金石之质:“杨阁老!此事万万不可!讨伐亲王,乃惊天动地之举!敕书所言,必须句句属实,字字确凿!岂能仅凭臆测或罗织之词,行此构陷之事?此非但欺人,更是欺天!天地鬼神,昭昭在上,岂容如此蒙蔽?!”
杨荣脸色一沉,厉声呵斥:“杨士奇!此乃关乎社稷安危之国家大计!尔竟敢阻挠圣意?何谓构陷?只需锦衣卫查证,道其府中有汉逆旧部曾与之联络,道一声‘疑与赵连谋’,便是铁证如山!何患无辞?!”
“锦衣卫查证?”杨士奇寸步不让,语带讥讽,“锦衣卫罗织之辞,岂能服天下人心?以此为由兴兵讨伐亲叔,陛下仁德之名置于何地?朝廷法度威严置于何地?!”
两人争执不下,声震值房。杨士奇愤而离座,径自去寻蹇义、夏原吉。他急切道:“二位老大人!此议绝不可行!赵王虽有前愆,然永乐朝孟指挥之事已证其非主谋,且其护卫早被太宗皇帝削去其二,实力大减,已非肘腋之患!今若仅凭疑罪兴兵,诬陷亲藩,必致天下汹汹,皇室离心!为今之计,当重亲亲之谊,示以朝廷宽仁厚待之意,对其严加防范即可,何须兵戈相向?此方是保全国体之正道!”
蹇义苦笑摇头:“杨阁部,圣意已有所属,杨荣又力主此议,我等……实难挽回啊。”夏原吉亦叹息:“士奇兄所言有理,然……若我等强阻,万一他日赵王真有异动,重演永乐旧事,这滔天罪责,谁人担当得起?”
杨士奇目光灼灼,断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赵王有三护卫,且孟指挥事发突然,尚有可虑。如今赵王爪牙尽去,形同圈禁,岂能再掀风浪?若因莫须有之疑便行雷霆手段,才是逼其生变!”
正僵持间,另一位阁臣杨溥闻讯赶来,旗帜鲜明地支持杨士奇:“士奇兄所言极是!此议断不可行!我愿与士奇兄联袂面圣,力谏陛下收回成命!”杨荣见杨溥亦来阻挠,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竟抢先一步疾步出房,直奔御帐而去。杨溥、杨士奇欲紧随其后,却被御帐守卫以“无召不得入”为由,生生拦在了帐外!
天幕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宣德帝御奉天门,接受群臣朝贺的场景。汉王朱高煦及其家眷被安置于西安门内馆舍,饮食供给如旧。宣德帝亲撰《东征记》,历数汉王之罪及朝廷用兵之不得已,逆党伏诛,胁从论罪,处置得井井有条。
而关于赵王,画面回溯:单桥驿御帐内,宣德帝虽因杨荣先入为主的禀告而面有不豫,但当蹇义委婉转述了杨士奇“重亲亲、保国体”的核心主张后,年轻的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与决断,缓缓道:“杨士奇……所言,亦有道理。”遂不再提移兵彰德之事,大军安然班师。
回到京师后,虽仍有言官喋喋不休,弹劾赵王,要求削尽其护卫,甚至将其拘押至京。宣德帝均置之不理。他私下召见杨士奇,坦言:“言官论赵王者甚众,如之奈何?”杨士奇从容对答:“赵王乃陛下至亲,当思保全之策,勿为群言所惑。”宣德帝动容道:“朕心亦然。皇考友爱赵王,朕亦仅此一叔,焉得不爱?当思善策保全。”
于是,宣德帝采纳杨士奇最后一条妙计:他亲笔书写了一份情真意切的上谕,加盖皇帝玺印,派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左都御史刘观持此亲笔玺书,星夜驰往彰德赵王府。
画面切换至彰德赵王府。赵王朱高燧接到这封由皇帝亲笔书写、加盖御玺的上谕,展开细读,脸上先是惊疑不定,继而如释重负,最后竟至喜极而泣!他对着京师方向深深叩拜,激动道:“吾生矣!陛下隆恩,保全骨肉!”毫不犹豫,他立刻主动上表,献出仅存的所有护卫,并上谢恩表,言辞恳切恭顺。至此,关于赵王的喧嚣议论,戛然而止。
天幕之下,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前。
短暂的沉寂后,勋贵班列中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之声!
“妙!实在是妙啊!”耿炳文抚掌大笑,“宣德天子这一手亲笔玺书,恩威并施,直击要害!既全了骨肉亲情之名,又不动声色削尽其爪牙之实!赵王感激涕零,主动献卫,天下谁还能说朝廷刻薄寡恩?高!实在是高!”
“深得太宗皇帝真传!”好久没说话的都督佥事瞿通接口,眼中满是钦佩,“刚柔并济,谋定后动!先以雷霆手段平汉逆,再以怀柔之策安赵王。该杀伐时绝不手软,该保全时尽显仁厚。此等帝王心术,已臻化境!大明有此嗣君,国祚必昌!”
“正是此理!”文臣队列中亦有人颔首,“宣德天子洞悉人心,善用杨士奇之谋。一封玺书,胜过十万雄兵!既解除了隐患,又保全了天家体面,更彰显了新君气度!洪武陛下,此孙肖祖,英睿天成啊!”
龙椅之上,朱元璋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看着天幕上那个最终得以保全、未被卷入腥风血雨的孙儿(朱高燧)身影,他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虽然此孙此刻尚未降生,但那血脉相连的牵绊,终究让这位铁血帝王心中划过一丝慰藉。他目光扫过阶下同样面露一丝宽慰之色的魏国公徐达(朱高燧外祖父),君臣二人视线交汇,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对后世子孙手段的认可。
“这小子(朱瞻基)……”朱元璋心中低语,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倒是个会当皇帝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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