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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巨幕,上一刻还在讲述三佛齐巨寇陈祖义在南海劫掠商船、嚣张跋扈的恶行,就在老朱这怒火焚天之际,天幕画面再转!旁白音无缝衔接,却将矛头指向了另一个让朱元璋瞬间眉头紧锁的名字:“而就在郑和舰队回来的前一年,也即是永乐四年,齐王朱榑,因作恶多端,再一次被永乐皇帝贬为庶人,同时也开启了永乐年间对藩王的另一场削藩!”
镜头里,一个身着亲王蟒袍、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鸷与骄纵之气的青年形象浮现。
朱元璋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因其是被俘的陈友谅妃子所生,心中那股因陈祖义而起的滔天怒火,瞬间被一种极其复杂、极其膈应的厌恶感取代。
他眉头拧成疙瘩,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这个儿子,虽是他的种,但因为跟陈友谅那个死敌多少有些关系,在他心里,始终如同扎了根刺!
画面飞速闪过建文削藩时齐王朱榑的狼狈:被削护卫,被监视居住,惊惶如丧家之犬。
待到燕军兵临城下,当朱棣派兵“保护”他时,这位齐王殿下竟吓得屁滚尿流,以为建文终于要下杀手,丑态百出。
朱棣靖难成功后,为彰显“复祖宗旧制”、“救兄弟于水火”的正义性,第一时间恢复其王爵,打发回青州就藩。
然而,这位齐王殿下回到封地,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鱼肉百姓,私蓄亡命,甚至被密报“口出怨望,诅咒君上”!
旁白冰冷:“永乐四年,永乐皇帝忍无可忍,下旨夺爵,将齐王朱榑及其家眷押回应天,废为庶人,禁锢于西内高墙。念及骨肉,仍许其衣食无缺,苟活于世。”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垂垂老矣、囚徒般的身影上。
字幕打出:“直至永乐帝之孙,宣德皇帝在位。此被废二十余载之庶人朱榑,仍不安分,阴结外官,图谋不轨。宣德皇帝震怒,终下旨将其与第三子一同赐死。然为全皇家体面,对外仍以亲王礼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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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分宜县,小院竹影婆娑。
建文朝“削藩急先锋”黄子澄(黄湜),虽尚未接到朱元璋永不录用的明旨,但早已心灰意冷。
他看着天幕上齐王朱榑从骄横到被废再到被赐死的全程,非但没有兔死狐悲之感,反而在竹椅上挺直了腰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早知如此”的锐光。
“哼!齐王!周王!此等藩王,骄奢淫逸,目无君父,心怀怨望,削之何错?”
黄湜对着空寂的小院,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辩论,手指用力地戳着空气。
“建文皇帝削藩,正是从这等劣迹昭彰、易于拿捏之辈着手!步步为营,何错之有?错只错在……”
他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不甘与悔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齿之痛:
“错在未先断那燕逆之爪牙!若当时,第一刀就砍向北平!集天下之兵,雷霆万钧,何至于有靖难之祸!何至于有今日!”
至于天幕曾展现的那位刚烈自焚、博得天下同情的湘王朱柏?在黄湜此刻偏执的复盘里,早已被选择性地抹去了。他只看到他认为该削的“劣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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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气氛却降至冰点。
朱元璋看着天幕上儿子朱榑那不成器的样子,再想到他与陈友谅的特殊关系,又听闻这孽障竟敢诅咒自己的嫡子朱棣?新仇旧恨,加上方才陈祖义冒充太子的余怒,瞬间引爆!
“宗正!”朱元璋猛地转头,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这个朱榑!心性卑劣,身负逆血!不堪王爵!即刻废为庶人!给咱撵去凤阳老家!让他给咱老朱家的祖陵守坟种地去!好好尝尝土里刨食的滋味!以观后效!”他此刻只想眼不见心不烦,将这个“污点”彻底抹除。
负责宗室事务的宗正寺官员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出列,声音发颤:“陛……陛下息怒!齐王殿下……已于洪武三年受封,按制……应于洪武十五年就藩青州……”
“就藩?就什么藩?!”朱元璋粗暴地打断,眼神如刀,“废了!现在!立刻!给咱废了!什么洪武十五年?他现在就给咱滚去凤阳种地!滚!”老皇帝的咆哮在殿内回荡。
奉天殿外,亲王班列中。
年仅十几岁、尚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齐王朱榑,正因天幕上自己未来那凄惨无比的结局而吓得瑟瑟发抖。
骤然听到殿内父皇那如同惊雷般的咆哮——“废为庶人!滚去凤阳种地!”——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父……父皇……”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呜咽,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的金砖地上,昏死过去。
周围的亲王们一阵骚动,却无人敢上前搀扶,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他成了天幕降临以来,最直接、最惨烈的“剧透”受害者。
天幕并未因齐王的昏厥而停止,冰冷的旁白音继续推进:“齐王被废,仅乃永乐皇帝削藩大幕之一角。永乐四年,帝以齐王事为引,雷厉风行,削藩之举再起!”
画面展示一道道盖着皇帝玉玺的诏令飞出:
岷王朱楩(朱元璋第十八子),坐镇云南,因“沉湎酒色,擅收诸司印信,杀戮吏民”等罪名,被削去护卫亲军,仅留校尉百人随侍!
辽王朱植(朱元璋第十五子),原封广宁(今辽宁北镇),靖难时奉建文诏渡海归朝,驻荆州。永乐以其“心怀两端”为由,削其护卫!
至于周王朱橚(朱元璋第五子,朱棣同母弟),最为识趣。早在永乐登基之初,便主动上表,以“愿享太平,无意兵权”为由,恳请将王府三护卫精锐尽数上交朝廷!永乐帝欣然笑纳,大加褒奖。
而那位曾拥有“带甲八万,革车六千”,麾下朵颜三卫骁勇异常的宁王朱权?
画面闪过靖难之初,朱棣于大宁城下“执手相泣”后,转头便“尽拔其护卫及朵颜诸部以归”的场景。
旁白点破:“宁王之兵权,早于‘靖难’烽火中,便已被其兄燕王‘借’走,永不归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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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死寂无声。
朱元璋靠在龙椅上,目光死死盯着天幕上那一份份剥夺他儿子兵权的诏书,那一个个被削去爪牙的亲王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这藩……到底该不该封?
不封?若无强藩镇守四方,拱卫中央,建文那傻孩子一道削藩令下去,允炆那些不成器的叔叔们,岂不真如待宰羔羊,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像被建文轻松拿捏的周王、齐王、代王……
封了?看看这结果!孙子允炆要削!儿子老四夺了江山,坐稳龙椅后,居然也要削!虽然削得只是个别人,而且手段也不那么狠!
周王是识相主动交权,齐王、岷王、辽王则是被夺走护卫,宁王更是早在“靖难”之初就被老四连皮带骨吞了个干净!
但毕竟自己精心设计的“藩屏帝室”之策,在儿孙手中,竟成了反复被推翻、被践踏的笑话!
老朱的眉头锁成了深深的“川”字,手指无意识地、烦躁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
双标?他此刻的内心,何止是双标!简直是左右手互搏!
他既理解允炆削藩的初衷(对付那些跋扈的叔叔),又痛恨允炆削藩的愚蠢(逼反了最强的老四);
他既欣慰老四靖难成功、手段狠辣地稳固了江山,又无法释怀老四最终也举起了削藩的屠刀,砍向了自己的亲兄弟!
“靖难……”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把由他分封藩王而埋下引信、最终由他儿子朱棣点燃的燎原大火,这把烧掉了建文朝、也烧出了一个永乐盛世的烈火……
它到底算是护住他老朱家江山的“护身符”?还是最终会焚尽一切亲情与旧制的“催命符”?
老皇帝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与茫然。他盯着天幕,仿佛想从那变幻的光影中,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天幕无言,只有那象征着皇权集中、藩权凋零的“削藩诏令”,在无声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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