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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之上,东昌战场已成修罗血狱。被重重围困的核心地带,烟尘蔽日,杀声震天!
朱棣王袍破碎,血染征衣,座下战马早已倒毙,他挥舞着卷刃的长剑,与仅存的几名亲卫背靠着背,如同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孤舟,抵挡着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的南军刀枪!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战场东北角猛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一支如同尖锥般锐利的骑兵,不顾一切地撕裂了南军相对薄弱的侧翼防线,以决死的姿态,向着被围困的核心悍然突进!
为首一将,年轻英武,身披玄甲,脸上溅满血污也掩不住那酷似朱棣的眉眼轮廓,正是燕王次子——朱高煦!
“父王!高煦在此!”
朱高煦的咆哮如同炸雷,手中长槊舞动如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他身后骑兵皆是百战悍卒,此刻为了救援主君,个个奋不顾身,硬生生在南军铁桶般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几乎与此同时!西南方向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燕军大将朱能,浑身浴血,双目赤红,率领着另一支拼死集结起来的精锐步卒,如同疯虎般撞向包围圈!
而正北方向,燕军第一大将张玉,更是亲自率军猛攻南军帅旗所在,试图牵制盛庸主力,为朱棣解围!
三路援兵,如同三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南军的包围圈!尤其是朱高煦那支生力骑兵,锐不可当,直插核心!
“高煦!”天幕中的朱棣看到儿子浴血杀来的身影,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他嘶吼一声,奋力劈开挡在身前的两名南军士兵,在亲卫的拼死掩护下,跌跌撞撞地迎着朱高煦的方向冲去!
父子二人终于在尸山血海中会合!朱高煦一把将几乎脱力的父亲拉上自己的战马,掉转马头,在朱能等部拼死打开的通道中,向着包围圈外亡命冲杀!
“好!好小子!”
奉天殿前,不少勋贵武将看得血脉贲张,忍不住喝彩出声!
抛开立场不谈,朱棣父子这份在绝境中爆发出的悍勇血性,尤其是朱高煦那不顾生死、单骑闯阵救父的壮举,足以赢得这些刀头舔血汉子的敬意!
老大朱高炽守北平,老二朱高煦闯阵救父,燕王这两个儿子,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朱棣父子在朱高煦、朱能的拼死护卫下,终于冲出了那死亡漩涡。
然而,为了掩护主君突围,负责在正北方向猛攻帅旗、牵制盛庸主力的燕军大将张玉,却陷入了南军疯狂的反扑与合围之中!
天幕镜头悲怆地转向那片惨烈的战场。
张玉身陷重围,身边亲卫已所剩无几。
他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须发被血和汗黏在脸上,身上插着数支箭矢,甲胄破碎,却依旧挥舞着长刀,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不屈的咆哮!他身边的燕军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却无一人退缩!
最终,画面定格!
数杆冰冷的长枪从不同方向,同时洞穿了张玉魁梧的身躯!
这位戎马一生、先仕元朝官至枢密知院、后归附大明累功至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的大将,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怒目圆睁,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轰然倒下!
至死,他的刀锋依旧指向南军帅旗的方向!
“张玉……唉!”奉天殿内,响起一片沉重的叹息和惋惜。
许多老将都认识这位沉默寡言却勇猛善战的同袍。
他归附大明后,随军北征,屡立战功,为人忠直,本是大明难得的将才。
如今,却为了燕王的“靖难”,战死在与朝廷大军的沙场之上!
“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一位与张玉有旧的老侯爷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忠勇良将,竟落得如此下场!待朝廷平定燕藩之乱,他这……怕是要算附逆了!家中妻儿能不被株连,已是皇恩浩荡!还指望什么追封荫子?国公侯爷?唉……痴心妄想啊!”话语中充满了对张玉结局的悲悯和对这场“朱家内战”的深深无奈。
天幕画面并未在张玉战死的悲壮一幕上过多停留,而是紧紧追随着那支狼狈北撤的燕军残兵。
朱棣伏在次子朱高煦的马背上,脸色惨白,气息奄奄。
燕军丢盔弃甲,旗帜歪斜,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如同惊弓之鸟,仓皇逃离那片吞噬了无数袍泽性命的修罗场。
就在残兵败将即将完全脱离战场,后方追击的南军弓弩手已然引弓搭箭,冰冷的箭簇瞄准了那伏在马背上、几乎毫无防备的燕王背影之时!
异变陡生!
一名身着文官袍服、显然是监军身份的官员,如同疯了一般从后方策马狂奔而来!
他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声嘶力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凄厉到破音的嘶吼,那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清晰地回荡在天幕上下:
“住手——!!!圣谕在此——!!!”
所有引弓的南军士兵动作猛地一滞!
那监军官高举圣旨,脸色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声音带着哭腔,尖利地划破空气:
“陛下——陛下有旨——!!!”
“不——可——伤——及——燕——王——!!!”
“违令者——斩——!!!”
“勿使陛下——落下杀叔之——罪——名——!!!”
最后一句“勿使陛下落下杀叔之罪名”,如同九天惊雷,在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前轰然炸响!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方才还在为张玉惋惜、为朱棣父子感慨、为战局议论纷纷的满朝勋贵文武,此刻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咒!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脸上写满了极致的荒谬、震惊和难以置信!
天幕上,那些引弓待发的南军士兵,在监军官凄厉的嘶吼和那卷明黄圣旨的威慑下,茫然地、不甘地、却又无可奈何地……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弓箭。
只能眼睁睁看着朱棣伏在马背上的身影,在残阳如血的背景中,越逃越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
“我……我就说……我就说……”
死寂的大殿中,一个干涩、颤抖、带着无尽荒谬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正是之前预言建文天子会犯错的兵部侍郎。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指着天幕,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着“我就说……”,
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荒诞感堵住了喉咙,那下半句话——“建文朝廷会犯这种自毁长城的蠢错”——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整个奉天殿,只剩下天幕上那监军官因力竭而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勿伤朕叔”的余音,在死寂的空气中袅袅回荡,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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