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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院内弟子渐渐散尽。
陈庆、秦烈、罗倩、郑子桥等核心弟子恭敬地肃立在堂屋内。
周良端坐椅中,手中捧着茶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仿佛思虑着沉重的心事。
“爹,人都齐了。”周雨轻声提醒。
周良这才抬眸,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弟子,“这次叫你们来,有两件事。”
“头一件,便是庞都尉遇袭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皆是一凛。
此事早已满城风雨,县衙震动,庞青海的心腹发了疯似的般追查凶手,整个高林县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中。
尤其庞都尉是生是死,至今尚无定论,更是让气氛变得微妙。
周良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庞都尉的实力,我多少知晓几分,绝非寻常。此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得手,绝非一人之力可成,而且还牵扯到了秃鹫滩、芦苇荡等水匪,背后定有周详谋划,庞都尉眼下生死不明,局势还不明朗……”
他说到这里,看了几人一眼,“你们须谨记,这等关头上,切莫选错了路,贸然表态或行事,只会为自己招致杀身之祸。”
这话虽是警示,却也点明了其中利害。
郑子桥、罗倩二人背后自有家族定夺,周良此言主要针对的,还是陈庆,秦烈等几位的弟子。
众人心头沉甸甸的,各自盘算,纷纷点头应诺。
陈庆默然听着,心中暗忖师父经验老道,所言与自己的判断不谋而合。
“第二件,才是你们当下的头等大事,武科。”
周良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对于那些连明劲都未稳固的弟子,此番不过是去凑个数,积累经验罢了,而你们作为核心弟子,皆有高中的潜质。”
他的目光在几个暗劲弟子脸上掠过:“若能高中武秀才,便是功名加身!不仅能享税赋减免之利,日后无论挂职还是行事,分量都将截然不同,府城的大门,也在为你们敞开,可以说,武科一途,足以改变尔等终身命运!”
秦烈闻言,双拳在袖中不自觉攥紧,眼中炽热的光芒难以掩饰。
孙顺、齐文瀚、刘小楼几人则是面露紧张与凝重。
“接下来,我给你们详细讲讲武考的具体流程,以及一些务必留心的关窍……”
周良不再多言,开始细细剖析武科的每一个环节,直至各项注意事项讲完。
他看着眼前这一群未来可期的弟子,内心也在权衡比较:
秦烈自然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他亲手调教,实力摸得最透,高中希望极大,甚至冲刺甲榜。
女儿周雨资质不错,但还未到顶尖。
孙顺......若他有高中之才,早就中了。
郑子桥、罗倩二人,本就是家族子弟,心思不全在武道上,不为他重点考虑。
齐文瀚、刘小楼上次失利,此次多半也难。
至于陈庆,周良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此子突破暗劲时间太短了,积累终究不足。
若能假以时日,悉心教导,下次武科或有一线希望,可惜现在.......不过这次参加,权当积累经验也好。
他挥挥手:“天色已晚,都散了吧。”
众人躬身行礼,鱼贯退出堂屋。
“陈师弟,家中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孙顺打了声招呼,步履匆匆离去。
其余几人也各怀心事,低头默默离开。
陈庆回到练功场,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惯用的沙袋和石锁,也准备动身去河司。
值此非常时期,河道巡查的频次增加一日三巡,一刻不容懈怠。
“陈师兄。”
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叫住了他。
陈庆转身,看到秦烈正站在院角的阴影处,并未走远,“秦师弟?何事?”
自那日之后,两人似乎就没再有过单独的交谈。
秦烈此刻上下打量着陈庆,目光中带着审视的味道:“师兄你入院一年才入暗劲……”
陈庆眉梢微挑:“何意?”
秦烈原以为能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屈辱或黯然,然而陈庆的目光却平静如古井,毫无涟漪。
“师兄别误会。”
秦烈摇头,语气转为低沉,“我并非取笑,反倒是替你高兴。在这周院里,你我皆是贫寒出身,和那些锦衣玉食的世家子不同。他们靠的是药补,肉食,而我们.....”
他望向院外沉沉夜色,眼神里掠过一丝深切的轻蔑,“靠的是命!是日夜苦熬、流干的血汗!”
陈庆看着他,心中无声地叹息:人啊,竟能变得这般快。
接着,秦烈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你资质虽不算上乘,但这股心志和毅力,我很佩服,能突破暗劲,全凭你自身的骨头硬,只是武道这条路,光靠拼命是不够的,资源、人脉、倚仗的靠山,缺一不可。否则暗劲只怕就是你的尽头了!”
“你想说什么?”陈庆再次问道,语气淡然。
“师兄啊。”
秦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是老实人,肯下笨功夫,这我很欣赏,只是这世道.....老实人,容易吃亏。”
他顿了顿,终于抛出真正的意图,声音低沉下来:“以你的资质,想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太难。不如......考虑一下,跟在我身边?”
陈庆一怔,似乎没听清:“跟在你身边!?”
“正是!”
秦烈笑道,“越往上走,高处不胜寒,总需要几个能放心差遣、知根知底的心腹,师兄你为人本分,又是同门、同出身,再合适不过。”
陈庆摇了摇头,“抱歉,没兴趣。”
说完,他抬脚便向院门走去。
“师兄,急什么?”
秦烈眼中厉色一闪,话音未落,身形骤动,他右臂如毒蛇出洞,袖管‘啪’地炸响一声空爆,五指并拢如铁铸钢锏,劲风凌厉,直取陈庆左肩肩井穴,速度之快,竟是要强行将其留下!
陈庆后颈汗毛倒竖,迅速转身,脊柱如大龙节节贯通,左臂如灵猿舒臂,由下而上骤然撩起。
小臂筋肉虬结,筋膜鼓荡,同样带着通臂拳特有的‘鞭梢劲’悍然迎上。
拳臂交击!
“啪——!”
一声清脆如铁鞭抽击石壁般的爆鸣骤然撕裂寂静。
两人身体同时一震!
秦烈只觉一股刚猛爆裂的劲道狠狠袭来,震得指骨如遭针扎般刺痛发麻,凝聚的劲力竟被硬生生撞散。
陈庆也觉一股刁钻猛烈的劲力袭至,气血忍不住翻腾上涌。
蹬!蹬!
电光火石间,两人脚下沉坠,身形却都不由自主地向后各退一步。
“你们……还没回去吗?”
周雨清柔的声音适时从侧廊传来,她端着茶盘,脸上带着几分困惑。
“没什么。”
秦烈面上厉色瞬间敛去,换上一副温和笑意,抢先道,“正和陈师兄切磋呢,他刚入暗劲不久,我给他喂喂招。”
他整了整袖口,对着周雨点点头:“好了,天色真不早了,我先告辞。”
说罢,秦烈不再看陈庆,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院外。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那温和的笑意凝固,眼神彻底阴冷下来。
陈庆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直至其融入夜色,才缓缓收回目光。
心中,一抹冰冷的寒意悄然弥漫开去。
“陈师弟,你没事吧?”周雨走近几步,关切地询问。
“劳师姐挂心,无碍。”
陈庆神色恢复如常,对周雨抱拳一礼,“我也告辞了。”
随即,身影也很快消失在院门口沉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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