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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易妃在宫女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那副水仙再熟悉不过的、温婉娴淑的假面。
然而,当她目光触及水仙时,眼底深处却涌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与阴毒。
“妹妹这里倒是清静。”易妃环视了一圈殿内简朴的陈设,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如同主人巡视仆从的陋室。
“昨夜姐姐伴驾御湖,未能及时来探望妹妹,妹妹可莫要见怪。”
她款款走到主位,不等水仙开口,便径自坐了下来,姿态优雅,仿佛她才是这承明殿的主人。
“咱们姐妹之间,总有些误会,藏着掖着反倒生分,不如说开了,也省得妹妹心头郁结,你说是不是?”
易妃抬眼,笑吟吟地看向水仙。
“误会?”
水仙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只觉得易贵春还是她记忆中那个只要得胜就如开屏孔雀般的小姐。
她早料到易妃复宠后必来示威,只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急不可耐。
“自然是误会。”易妃笑容不变。
“前些日子妹妹在长信宫时,是姐姐疏忽了,没能看顾好宋庶人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让她寻衅滋事,委屈了妹妹。”
她轻描淡写地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不过妹妹放心,那宋氏胆大包天,其父在礼部任上更是罪不容诛!竟敢在祭祀天地祖宗的重器上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皇上震怒,已将那宋家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翻身!至于宋庶人嘛......”
易妃轻笑:“陛下已下旨,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永不见天日!这般下场,也算给妹妹出了口恶气吧?”
水仙目光冰冷,看着易妃笑容虚伪的脸,没有接话。
当日磋磨,不仅仅是宋常在,更有在后面推波助澜的易妃。
两人早已撕破脸皮,她也成功从长信宫搬出来。
水仙想不明白,易妃究竟还有什么必要和她虚与委蛇,难道......还是再惦记她的肚子?
面对水仙的安静,易妃轻笑一声,她似乎没感受到水仙的抗拒,仍旧与她称道姐妹。
她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今日我来,不仅是为了与妹妹说开误会,更是念着你我毕竟主仆一场,情分不同,特意来给妹妹......提个醒儿。”
水仙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愈发沉静:“娘娘请讲。”
易妃放下茶盏,状似无意地道:“妹妹如今虽贵为常在,得蒙圣宠,这身份是不同了。可这人呐,终究不能忘本。妹妹的父母,还有那个水灵灵的小妹子水秀......可都还在咱们易府呢。签的是奴籍死契。”
水仙的指尖瞬间冰凉,她袖中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易妃满意地看着水仙瞬间苍白的脸,笑容越发温婉:
“说起来,你那妹子水秀,也快及笄了吧?出落得真是越发水灵了,眉眼间,倒有几分妹妹当年的神韵呢。府里的管事前几日还跟本宫提过,说是有几家商户想求娶,开出的聘礼很是丰厚......”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水仙眼底的慌乱。
“易妃娘娘!”水仙的声音强自镇定,“水秀还小......”
“小?”易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掩唇轻笑,“不小啦。本宫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开始帮着母亲管家了。这女孩子啊,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可得找个好归宿。你说是不是啊,妹妹?”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样东西,随意地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案几上。
那是一枚极其普通的、用红绳串着的琉璃手链。珠子打磨得并不光滑,红绳也洗得有些发白褪色。
这是水仙妹妹水秀十岁生辰时,水仙用攒了很久的月钱,在府外小摊上买的,水秀一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
“瞧瞧,小孩子就是不懂事。这么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当个宝贝似的戴着,还差点被府里不懂规矩的下人冲撞了扯坏。本宫看着可怜,就替她收着了。”
易妃的声音如温柔刀,刀刀割人心。
“妹妹如今是主子了,眼光也高了,想必也看不上这等粗鄙之物。不过,本宫想着,这毕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她将手链往前轻轻一推。
“妹妹是个聪明人。本宫如今重获圣心,自然希望这圣宠能长长久久。皇上日理万机,有时难免会疏忽了后宫姐妹。妹妹常在御前走动,若能在皇上面前,为本宫多美言几句,让皇上多记挂着点本宫这里......”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指尖在那串廉价的琉璃手链上轻轻一点,威胁道:
“那本宫自然也会感念妹妹的好,好好照拂你那年幼的妹妹,给她寻个安稳的去处。否则......”
易妃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倾身,凑近水仙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低语:
“妹妹是知道本宫手段的。在深宅大院里能让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生不如死的法子多得是。剥皮抽骨太难看,但让她一辈子活在噩梦里,本宫还是做得到的。”
水仙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她强迫自己垂下眼帘,再抬眼时,她眼中只剩下被巨大恐惧和委屈淹没的脆弱与无助,泪水在眼眶里盈盈欲坠,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娘娘......水秀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求您高抬贵手!”
她甚至“慌乱”地想要去抓易妃的衣袖,却又“害怕”地缩回手,整个人摇摇欲坠,充满了被拿捏住软肋的绝望和哀求。
易妃看着她这副惊惶失措的样子,心中快意到了极点!这才对!这才是那个被她捏在手心里的、卑贱的家生奴才该有的样子!什么常在?什么圣宠?只要她易贵春想,随时都能让她打回原形,碾入泥尘!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易妃故作惊讶,伸手安抚地拍了拍水仙冰冷的手背。
“本宫只是提醒妹妹,这宫里宫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妹妹好了,你的家人自然平安喜乐。妹妹若是不懂事......”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串琉璃手链。
“那可就怪不得本宫了。本宫言尽于此,妹妹好自为之。”
说完,易妃如同打了一场大胜仗,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带着她那群趾高气扬的宫人,如同巡视领地的孔雀般,施施然离开了承明殿。
那串廉价的手链,被孤零零地遗弃在冰冷的案几上。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水仙脸上所有的惊惶、脆弱、哀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对易贵春了解至深,怎会猜不到易贵春总有一天,要对她的家人动手?
水仙拾起那手链,缓慢沉重地握在了自己掌心。粗糙的珠子硌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但这痛,却让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易贵春,你以为拿捏住了我的软肋?
可惜......
你的每一步棋,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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