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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宁脸色一白,眼底很快续上了泪水。她抱着孩子往后退一步,委屈难过地站在展行卓身后,什么话都不说了,她轻轻将脑袋抵在孩子瘦小的肩膀。
那模样,分明委屈到极点,却不敢言语。
姚青凌早就看够了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想再看。
她淡淡瞥一眼仍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
最主要的责任人不追究,罚了丫鬟婆子,还想怪到她头上?
别以为这副可怜模样还能再唤起她几分同情。
如果忍让换来的只是别人的得寸进尺,那她就寸步不让!
空气一片冷寂,气氛僵得厉害。
周芷宁看了看展行卓挺直的身影,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睫,小声嗫嚅:“对不起,是我多话了。”
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让展行卓想起她的卑微。
他看着脸上仍有淡淡伤痕的女人,再看一眼孩子额头的伤,母子两个惨兮兮的模样,叫他心痛惭愧。
尤其,骁儿是在他的府里受伤的。
姚青凌,她怎么敢啊,她怎么忍心对周芷宁这样尖酸刻薄!
她还有没有同情心!
“姚青凌!”展行卓大喝一声,怒目相对,“芷宁好心为你说话,你不认错也就算了,你还有脸指责她?”
“我把家交给你,身为女主人,你有责任给我把这个家管好,我还说错你了?”
桃叶气的浑身哆嗦。
她们都躲那么远了,可这对母子像是臭虫一样黏在别人身上,只要闻到臭味就怪她家小姐不好。
她转头看一眼青凌,又气又委屈,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小姐决定和离了。
和离吧,这气儿,谁愿意受着。
桃叶忍不住要为小姐说话,青凌往前一步,先将她拦在了身后。
面对展行卓的盛怒,姚青凌反倒波澜不惊,既不害怕到哭着认错,也没说句软化的意思。
既然已经失望了,他说再过分的话,她反而可以平静以待了。
她松开了手指,神色清冷,淡淡开口:“郎君大人,两年前你坚持从国公府搬出来,当时匆忙,没细看就买了一栋旧房。”
“国公府没有说分家,买房的钱是你的私钱,当时钱不够,我贴补了我的嫁妆才买下来的。”
“之后,房子陆续请人修补,又花了不少钱。去年夏天比往年都热,你说恐怕冬天要下暴雪,让我再加固屋顶。那时候,家里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如今你说修路,钱呢?”
姚青凌素手朝上,掌心空空。
她已经算客气了,没算上周芷宁母子常住府里的花销。
此刻的她,不再顾着什么夫妻一体,他既然不给她体面,那她也没必要。
更何况就要和离,钱更应该分开用。
展行卓万万没想到姚青凌竟然开口问他要钱,而且是当着周芷宁的面。
他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居然把他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展行卓气得差点心梗。
周芷宁眼尾余光瞥他一眼,没敢说话。
王家给她的月钱被夫人克扣了,她省吃俭用,留下的钱贴补远在流放地的一家子。
姚青凌仍是摊开着手,不曾放下。
骁儿摔跤倒是提醒了她。这地面不平,容易磕绊到,她怀着身孕更是应该小心。
修路,必须要修!
展行卓缓过来,脸一沉,走下台阶,从腰间扯下一块玉:“够了吗!”
姚青凌拿了玉,指尖触摸,质地细腻润泽,纯白玉色,中间却有一抹飘红,雕刻也极为精致考究。
展行卓十九岁考中探花,德阳长公主送了他很多贺礼,这块玉是其中一块。展行卓很喜欢,每天都带在身上。
而今却要卖出去了。
姚青凌收起掌心,收下了这玉,攥紧在手里。
冰冷坚硬的玉抵着掌心骨,微微刺痛。
呵呵,又不是卖她的东西,她不心疼。
姚青凌冷笑,拿了玉转身就走,只是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
她们疼得跪不住,身体摇晃,有两个人膝盖见了血。
毕竟是她挑入府的,她们也不过是仰人鼻息过日子,尽心伺候却换来一场灾难。
姚青凌淡淡道:“你们也起来吧。”
那些丫鬟婆子连忙道谢,瘸着腿互相搀扶着,勉强站起身,赶紧退下,生怕老爷又翻脸责罚。
姚青凌就这么带着他的玉走了,她对丫鬟婆子们都有心,却对他一句软话都没,也没看他一眼。
展行卓望着女人挺直的背脊,胸口剧烈起伏。
被她气的。
她还真敢收!
这都是被他自己惯出来的!
当初见她被娘家姐妹欺负,就偏向她护着她,把她惯成了这样矜骄,一点儿气都受不得。
哼,她那点儿苦算什么,跟周芷宁比,她幸福地在天上!
展行卓默默地想,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再惯着她。
但他丝毫没想到,姚青凌八岁时父母就战死沙场。她回到京城,同样的是寄人篱下。
而那时,她面对的是陌生的环境;她身边有亲人,却又是陌生人。
她那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吃过苦,没有人真心去了解过。
周芷宁靠过来给展行卓顺气,小手抚着他的背,弱弱说道:“行卓哥哥,你别气了……为了我跟她吵,那我真是该死了。”
说着她又抹泪,“我就该回王家去,不给人添麻烦。”
“胡说,你怎么是麻烦。”展行卓看向消失了人影的院门,心里还是闷着难受。
姚青凌从未这样冲撞过他。
她温良恭顺,嫁给他以后,从来事事以他为先,即便发脾气也只是瞪他一眼,说几句冷言冷语,睡一觉就过去了。
她看着他时,眼睛是明亮有神的。
可刚才,她说着尖锐的话,面色却是那样的平静,眼睛是那样的黑沉……
周芷宁见他盯着空荡的院门发愣,眼睛微微一闪,声音更柔了:“行卓哥哥,我扶你去屋子里喝杯茶吧。”
展行卓思绪被打断,看她一眼,点头:“嗯。”
进了屋子,周芷宁沏茶倒水,茶杯放在男人的面前。
展行卓轻轻吹了吹,茶水不烫,他一口喝了。
周芷宁接着给他添茶,静默乖巧,小心讨好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芷宁,你不用在意姚青凌的话。王轩眼里没有骁儿这个儿子,如果没有你,骁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你这个母亲做得很好。”
周芷宁勉强笑笑:“是我把他生下来的,我怎么能不管他。只是……”她轻咬唇瓣,羞耻又惭愧,“还要叫行卓哥哥多照顾一个,我跟他都成了你的负累。”
展行卓最欣赏周芷宁对亲人的全心付出,为了她的亲人,她可以丢下尊严,什么都不要。
“傻瓜,我说要照顾你们母子,就会尽责到底……”
两人说着话,展行卓的脑子里,已经全然忘记姚青凌的身影,只记得他太惯着她,竟让她如此不顾礼节,不分尊卑。
周芷宁对她的家人全心全意付出;姚青凌对他却没有。他把他全部的俸禄都交给她,她却还要向他讨钱,跟他计较钱。
她真是太自私,太凉薄了。
这天过后,展行卓没有去找姚青凌谈话,决定不去哄她。
这次,他要她自己想明白,她到底做错没有!
再也不能惯着!
……
姚青凌回头就将玉佩送到了典当铺,当了钱,让人去找工匠修路。
新府的旧青砖全部换过一遍,只用了三天时间,换得很快。
跟修路一样快的,还有跟新府有关的闲言闲语。
几乎整个盛京城都知道,展大人跟夫人吵架了,吵得很凶,大概是没钱闹的;也可能是因为那个罪臣之女。
当铺收了玉,没多久,玉就送到了德阳大长公主的手上。
大长公主看着玉,眉心深锁,脸色难看。
她叫来身边的嬷嬷:“去传话,叫二少夫人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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