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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让母亲死。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
倏地,宁清儿开口了,声音冷静得可怕。
“父亲。”宁清洛看着宁尚书,唇边是近乎残忍的微笑:“父亲若是执意要打死母亲……”她顿了顿,眼角微微泛红,可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那么从今日起,您没有我这个女儿。”
说完,她再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跟在那群拖行宁夫人的下人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紫檀院。
宁尚书盯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眉心拧得更紧。明明该怒不可遏,可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烦躁。
他竟不知该拿这个倔强的女儿怎么办。
一旁的晚娘适时地抽泣起来,娇柔的身躯微微发抖,眼泪簌簌落下,像是精心计算过每一滴该掉落的时机。
她扯着宁尚书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夫君……我们去看看清儿吧……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您别跟她置气啊……”
她抬起泪眼,声音越发柔软,却字字诛心:“都怪我……是我身份低贱,不该进宁家的门,不该碍着夫人的眼……如果我没来,就不会让夫君跟清儿这样为难了……!”
她作势要走,手腕却被宁尚书一把扣住。
宁尚书终究是舍不得晚娘难过,尤其是看着晚娘的眼泪,心里愧责的厉害。
祠堂外,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两个粗壮的家丁架着宁夫人,毫不怜惜地将她按在了早已备好的长木椅上。
她的身子本就如枯叶般虚弱,此刻被粗暴地翻身压住,手肘磕在冰冷坚硬的木面上,发出一声近乎破碎的闷哼。
“唔……”宁夫人咬住唇,指尖死死抠着木椅边缘,指节泛青。
她的长发散乱地垂落,发梢沾着冷汗和泥雪,半边苍白的脸贴在椅面上,目光散乱地望向祠堂内那尊祖宗牌位。
今日,她的脸面算是丢的一干二净,她明明是宁家的当家主母,如今却连一个妾室都不如。
小厮拽开她的衣袍下摆,板子高高举起。
下一瞬,祠堂外寒风骤然而起,裹挟着碎雪呼啸盘旋,宛若万千冤魂凄厉的哭嚎。
宁清洛的衣角在风中猎猎翻飞,她一步步踏上祠堂前的石阶,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
她的脸色比满地积雪还要苍白,可那双眸子却燃烧着某种近乎决绝的冷火。
就在板子即将落下的刹那,她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行刑家丁的手腕。
宁清洛的声音极轻,却比凛冽的北风更刺骨: "要打就连我一起打。"
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家丁竟一时挣脱不开。
她转眸,直直望向宁尚书,唇边忽然扬起一抹冷笑:"父亲不是一向最重脸面吗?让下人在祠堂外杖责主母还不够,还要搭上嫡女的命才够?好啊,那今日就让全京城都看看,宁尚书是怎么大义灭亲的!"
晚娘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藏在宁尚书身后,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嘴角微微抽动。
宁尚书的脸色铁青,胡须微微颤抖:"你、你......"
宁清洛却已经松开小厮的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
她低头看向趴在刑凳上的宁夫人,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恨,有不甘,可更多的,却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痛。
"我陪着母亲受着。"宁清洛一字一句道: "父亲若要打死母亲,就先打死我。"
说罢,她竟直接走到刑凳旁,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自己的外裳,露出纤细的后背,面不改色地伏在了宁夫人身上。
雪,下得更大了。
宁尚书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手中的藤杖微微发抖。
宁清洛竟然敢这样违逆他?
"清儿你让开,她不配做你的母亲。"
"她不配谁配?"宁清儿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只知道在您面前宽衣解带的晚娘配吗?"
宁尚书脸色瞬间铁青,手中的藤杖猛地砸向青石地面:"孽障!你……"
这时候,宁夫人冷笑了起来:"宁昊风,是你没能给晚娘一个孩子,是你当年没能娶晚娘的,为什么要抢孩子给晚娘?"
"住口!"宁尚书暴怒,抬起藤杖朝宁夫人挥来。
祠堂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要打她!"那声音像是被利刃劈开,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
宁清洛的身子猛地一颤,还未反应,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死死按住肩膀。
她挣扎着扭头,只见一个婆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皮肉里,另一人的膝盖死死顶住她的后腰,像按住一只待宰的牲畜。
藤杖高高扬起,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裹挟着刺骨的风雪向宁夫人面门呼啸而来,却在距离三寸处骤然停住。
"父亲今日非要如此?"宁清洛眼神如同冻结的寒潭,竟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父亲若是非要如此,就别怪清洛不孝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
话音未落,她突然猛地发力挣开钳制,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冲进祠堂。
她的衣袖被婆子扯破半幅,发簪飞落,鸦羽般的长发散开,在风雪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供桌上的铜烛台被她一把抓起,锋利的铜脚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毫不犹豫地抵住了自己纤细的咽喉。
"清儿!"宁夫人发出一声几乎不似人声的哀嚎,像被剜了心的母兽。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泪混着额头的血水滚落:"放下……你赶紧放下!"
宁尚书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你疯了!快放下!"
"疯的是您。"铜器的寒光将宁清洛的眼睛映照得格外明亮,像两簇燃尽的死灰里最后的火星。
就在这时,宁夫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钳制踉跄扑来。
她发髻散乱,满脸血泪,染血的十指在空中绝望地抓挠:"清儿……之前那些话都是娘亲气糊涂了,娘亲就是说一说,其实心里没那么认为,娘亲怎么可能不当你是娘亲的女儿,你放下好不好,娘亲不怪你了,娘亲什么都原谅你,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说,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宁夫人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颤抖的手想去抓女儿的衣角。
铜烛台锋利的尖端已经刺破了一点皮肤,细细的血线顺着宁清洛雪白的颈子蜿蜒而下,像一条妖异的红蛇。
晚娘终于装不下去了,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而此刻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在阴风中发出诡异的声响。
宁清儿望着母亲红肿的面颊,心头狠狠一颤。
那铜烛台突然转向,重重砸向自己的左肩。
"这一杖,我替母亲受。"
"砰"的一声闷响,她晃了晃,鲜血立刻浸透半边衣衫。
祠堂里鸦雀无声,只有雨声震耳欲聋。
"再有十九下。"宁清儿弯腰捡起掉落的烛台,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父亲要数清楚。"
宁夫人崩溃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不要!夫君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宁尚书手中的藤杖"啪"地掉在地上。
他看见女儿的眼神。那不是赌气,不是威胁,而是真正的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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