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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眶瞬间又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咽而委屈,转向宁夫人时却又变得柔软而依赖:“姑母,这丫环是清妹妹的人,自然会帮着清妹妹撒谎……”她仰着脸,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唇角微抖,像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姑母千万不要相信……”

    宁夫人的眼神浑浊,被谢雨柔这一番话搅得更加错乱不清,手指颤抖着摸了摸谢雨柔的发,恍惚道:“姑母知道……姑母自然是相信柔儿的话……”她的嗓音嘶哑得几乎难辨,却仍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我的好柔儿……”

    谢雨柔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一丝得意,轻声道:“姑母,我们回去。”她扶着宁夫人的手臂,姿态温柔乖顺,仿佛刚才歇斯底里争辩的不是她。

    然而,下一瞬,宁尚书冷冷的声音便撕破了这虚假的温情。

    “柔儿,带你姑母回自己院子,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宁尚书袍袖一挥,脸上满是厌烦,目光在谢雨柔和宁夫人之间冷冷扫过,像是看着两个拖累他的累赘。

    他顿了顿,又寒声道:“她是主母,当众伤人,责罚是跑不了的!”

    宁尚书说完,直接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曾管家下令:“把夫人送进祠堂,杖责二十!”

    话音刚落,宁清洛猛地转身,一双寒眸如霜刃般刺向宁尚书,声音冷彻骨髓。

    “父亲!”宁清洛身形笔直地站在风雪中,衣袖翻飞,宛如一把出鞘的剑,语气冰冷而锐利,“母亲身子虚,您这是要她的命!”

    她的话掷地有声,风雪仿佛在这一瞬骤然停滞,整个院子里一片死寂。

    宁尚书被她这气势震住,面上闪过一丝阴沉,但很快又强硬地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谢雨柔趁机低下头,嘴角却轻轻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宁尚书面容扭曲了一瞬,宽大的官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猛地甩袖冷笑:“若是死了,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雪粒子被他的怒气震得簌簌飞散,有几粒落进宁夫人散乱的发里。

    这位昔年端庄的当家主母此刻蜷缩在雪地上,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湿透,斑驳的血迹在素色衣料上绽开触目惊心的红梅。

    “我自己作的?哈哈哈,真是可笑啊,我不过是打了一个家中妾室,我的夫君就要责怪我,还要打我,这是什么道理?宁昊风你真的有拿我当你的妻子吗?你的心中怕是只有晚娘,那你当初娶我做什么?怎么不干脆娶了晚娘呢?是因为真的不能,还是不敢,不敢拿自己的仕途跟宁家前程做赌?”

    宁夫人的指尖深深掐进宁清儿的手背,混着泪水的血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

    谢雨柔揽着宁夫人的肩膀:“姑母,要不要我通知外祖母?”

    "算了,柔儿......"宁夫人的喉咙里挤出浑浊的气音,浮肿的眼皮耷拉着看向宁尚书:"让他打吧......"她手指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指甲嵌入谢雨柔掌心:"我活着......本就是碍他的眼......"

    "姑母,我不能让你死,我不能看着您出事……"谢雨柔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手掌却死死回握住母亲。

    她抬起头时,额前碎发上的冰晶折射出冷冽的光,那双肖似父亲的眼睛里最后一点温度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冻结的荒原。

    "姑父,姑母可是谢家的嫡姑娘,姑父怎么也得看在谢家的面子上吧。"谢雨柔唤得极轻,每个字却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姑母可是是您的发妻。"喉间似乎哽着什么,声音哑得厉害,"是当年您连双像样的靴子都没有时,用嫁妆给您置办官服的女人。"

    宁尚书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攥着玉扳指的手指微微发颤。

    记忆里那个在破旧小院里为他挑灯补衣的身影一闪而过,官袍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那又如何?"宁尚书硬生生将突如其来的烦躁压成冷笑,靴底碾碎了一片飘落的枯叶。

    雪下得更密了。

    “父亲,好一句那又如何……”宁清儿唇角忽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所以父亲现在......"她慢慢站起来,沾血的裙裾在风中翻飞:"是恨不得母亲死了,给您心中的晚娘腾地方?"尾音带着古怪的笑意,像钝刀子割开陈年的伤疤。

    “你……”宁尚书喉结滚动,官帽下的青筋暴起。

    暮色中祠堂的轮廓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檐角铜铃突然被风撞响,惊起一群寒鸦。

    "你懂什么?!"宁尚书突然暴喝,惊得回廊下的灯笼剧烈摇晃:"柔儿是被她宠坏了,你怎么也向着她,你忘记她是怎么对你的吗?是谁把你送进的女德司,她配做你的母亲吗?她根本不配!这些年我对她尊重有佳,只不过是把晚娘接进了府里,她却愈发不知好歹,这能怪我吗?今日我若不惩处她,日后她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宁尚书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若是我这都纵容,日后这宁府上下怕是要补得安宁,清儿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晚娘被她打成这样吗?清儿……"

    话音戛然而止,看见女儿眼中映出的自己,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男人,官袍玉带下裹着的,分明是忘恩负义的豺狼。

    宁清儿盯着他漆黑的官靴尖,忽然低声笑了,那笑声像是冰层下暗涌的寒流。

    “您罚的不是她的无状……”她慢慢抬起眼,睫毛上凝着的冰霜在烛光下闪烁:“而是她挡了您和晚娘厮守的路,对吗?”

    这句话像一把薄刃,瞬间挑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放肆!”宁尚书怒极,面容骤沉,扬起手就要掌掴宁清洛,被晚娘死死的抱住胳膊拦下。

    “夫君不要!”

    可宁清儿不闪不避,甚至往前一步,仰着脸迎上他的手,眼底是毫不退让的坚冰:“您打,您尽管打!”她咬着牙,每个字都像是刀锋上滚落的血珠。

    她的手死死攥着宁夫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节,可她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宁尚书脸上,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是我的母亲。”宁清洛扯了扯嘴角,神情古怪,像哭又像笑:“即便她再不配,也是我的母亲!堂堂宁家的当家主母,居然比不上一个外室出身的妾,传出去还真是笑话,大笑话!”

    宁尚书的动作猛地顿住,悬在半空的手微微发抖,那股被揭穿的怒意又烧了上来。

    他的巴掌终究没落下去,可脸上的狠意只增不减。

    “来人!”宁尚书寒声下令,声音像是磨砺过的刀锋:“把夫人拖到祠堂,给我打!”

    一群家丁蜂拥而上,硬生生将宁夫人从宁清儿手中拽走。

    宁夫人整个人几乎瘫软,苍白的手指死死攥着女儿的袖子,可最终仍是被一根根掰开、扯离。

    “清儿……柔儿……”宁夫人声音虚弱得像濒死的细风,眼神涣散,泪水混着血迹滚落:“救救我……”

    宁清儿站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一动不动。

    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拖行,雪地里被拖出一道刺眼的痕迹,心底翻涌着无边寒意。

    上去拦着?有用吗?

    宁尚书是宁家的天,除非能让宁尚书收回成命。

    她看着宁夫人被拖走,知道宁夫人撑不过那二十板子。

    总归是她的母亲,再怎么说,她都不可能看着自己母亲出事。

    可她总归是她的母亲啊……再冷血、再无能,也终究是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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