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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冰冷的墙壁贴着林烬的后背,寒意透过薄薄的风衣布料,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她靠着墙,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石像,只有胸腔在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嘶声。指尖残留的冰冷触感,比法医室的消毒水气味更顽固地烙印在神经末梢。还有……那幻象中,阴影里燃烧着的、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金色竖瞳!那仿佛来自深渊的注视,让她灵魂都在战栗。
“剑格上的小蝌蚪,跑到了死人的胳膊上……有意思,对吧?”
“想知道赵老板一家到底是怎么死的吗?想知道那个符文是什么吗?想知道你指尖为什么偶尔会冒金光吗?”
“想活命,想弄明白这一切……明天中午十二点,‘听雨轩’茶馆,天字二号包厢。一个人来。带上你的‘诚意’。”
那个年轻“法医”——楚珩——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耳畔,挥之不去。每一个字都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漠然。他知道!他知道那把剑的诡异符文,知道赵家的死因蹊跷,甚至……知道她指尖那点转瞬即逝的、连她自己都以为是幻觉的金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心防。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被无形大手攥住的窒息感。她像一只突然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猎物,无处遁形。楚珩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法医室?他那看似随意的一指,为何能压制住她体内那股几乎失控的狂暴寒意?他想要什么“诚意”?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疯狂翻搅,头痛欲裂。林烬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像困兽般焦躁。她不能再待在这里!陈婧随时可能回来,带着更多无法回答的问题,或者更可怕的发现!
她强撑着虚软的身体,扶着墙壁站直。休息室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两把椅子,连个饮水机都没有。她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拉开了门。
门外走廊,灯光依旧惨白。一个年轻的警员正百无聊赖地站在不远处守着,见她出来,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警官,”林烬的声音带着极力掩饰的沙哑和疲惫,“我……我感觉很不舒服,可能是低血糖,还有点惊吓过度。陈警官说我可以先回去休息,后续再联系?”
年轻警员看着她苍白如纸、冷汗未干的脸色,确实是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点了点头:“好的,林女士。陈队交代了,您留个联系方式,后续有需要我们再通知您。这边走。”
林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市局大楼。冰冷的夜雨再次兜头浇下,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灼热的头脑清醒了一瞬。她没有叫车,而是裹紧了风衣,一头扎进雨幕中,步履匆匆,漫无目的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疾走。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带走一些虚假的温度,也让她体内那股蛰伏的、冰冷的洪流稍稍平息。
她需要思考。需要冷静。
楚珩……听雨轩……诚意……
回到“拾遗斋”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灰蒙蒙的鱼肚白。雨势小了些,淅淅沥沥,更添几分凄清。林烬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嘴唇冻得发紫。她反锁了店门,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工作间。
工作台上,修复青铜剑时留下的工具、残留的铜屑、废弃的棉签……一切狼藉都还保持着原样,无声地诉说着几天来的噩梦。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把凶剑最后散发出的、内敛却依旧令人心悸的煞气。
林烬的目光扫过桌面,最终定格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带盖的金属密封盒。那是她在清理青铜剑上覆盖的厚重铜锈和土沁时,从剑格附近、那个诡异符文旁边,极其小心地刮下来的一小撮物质。它混杂着铜锈、泥土和……一些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块般的碎屑,以及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类似骨粉的白色粉末。当时她只是出于修复师的严谨习惯,将这点特殊残留物单独收集封存,并未深究。
现在,这点东西的意义完全不同了!
赵老板手臂上那放大的、烙印般的符文!楚珩提到的“诚意”!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脑海!
她猛地扑到工作台前,戴上特制手套,近乎粗暴地打开了那个金属盒。惨白的晨光从窗户透进来,勉强照亮了盒内。她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夹起一小撮混合着暗红碎屑和白色粉末的残留物,放到高倍放大镜下。
视野被拉近、放大。
暗红色的碎屑,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干涸、结晶的质感,边缘锋利……这绝不是普通的泥土或铜锈!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些极其细微的白色粉末颗粒,它们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仿佛被强行碾碎的形态……
林烬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想起了楚珩在法医室观察窗前的低语——“剑格上的小蝌蚪,跑到了死人的胳膊上”。
符文!是那个符文!
青铜剑上的符文,不是简单的刻痕!它是用某种极其邪异的方式“制作”上去的!材料……很可能就是这种混合了不知名生物(甚至可能是人)的血液和骨粉的秽物!它像一枚邪恶的种子,寄生在剑上,汲取着剑本身承载的千年煞气和死亡记忆。当这把剑被修复、被激活、被送到特定的环境(赵老板的别墅),这颗“种子”就被“唤醒”了!它转移了!以一种超乎物理规则的方式,烙印在了活人身上!然后……引发了那场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由剑主导的血腥屠杀!
这就是真相吗?这就是楚珩所说的“赵老板一家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喉头,林烬差点将手里的镊子扔掉。她看着盒子里那点污秽的残留物,仿佛看到了无数冤魂的诅咒和痛苦凝聚而成的实体。这就是楚珩要的“诚意”?证明她知道内情?证明她手上有与案件直接相关的、超自然的证据?
她猛地盖上金属盒,仿佛那里面关着什么剧毒的活物。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楚珩的目的不明,前路凶险莫测。但不去?她毫不怀疑,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有无数种方法找到她,或者让她陷入更深的麻烦。而且……关于指尖的金光,关于体内那仿佛来自深渊的冰冷洪流……她别无选择!她必须知道答案!
时间在压抑和煎熬中缓慢流逝。林烬强迫自己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但依旧低调的黑色衣裤。她没胃口吃东西,只灌了几口冰冷的矿泉水。体内那股寒意似乎暂时蛰伏了,但指尖依旧冰凉。她将那小小的金属密封盒用几层防水袋仔细包好,放进风衣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冰冷坚硬。然后,她找出一把锋利的、平时用来切割特殊材料的精钢刻刀,藏在袖口的暗袋里。冰凉的刀柄紧贴着小臂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上午十一点半。雨停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压抑而沉重。
林烬走出“拾遗斋”,拦了辆出租车。“听雨轩。”她报出地址,声音干涩。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只是默默开车。车子驶过湿漉漉的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逝。林烬靠在后座,闭着眼,但神经却绷紧到了极致。她感受着口袋里那个金属盒冰冷的触感,感受着袖中刻刀的坚硬。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仿佛空气中布满了无形的陷阱。
听雨轩。名字很雅致,位置却有些偏僻,在老城区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幽静小巷尽头。白墙黛瓦,木格窗棂,门口挂着两盏古旧的纸灯笼,在阴天的下午显得有几分寂寥。茶馆似乎没什么生意,门口停着几辆低调的豪车,更添几分神秘。
林烬付钱下车,站在茶馆古朴的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和梧桐树叶的微苦气息,但她却仿佛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隐市”的、陈旧纸张、特殊熏香和隐秘交易的味道。
她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内,光线骤然一暗。与预想中的清雅茶室不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异常开阔、挑高极高的大厅!巨大的天井直通屋顶,将阴天灰白的光线引入。四周是环绕的回廊,廊柱粗壮,雕刻着繁复却意义不明的古老纹饰。回廊上分布着一个个挂着竹帘或珠帘的包厢。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用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风水鱼池,池水幽深,几尾色彩斑斓、形态奇异的锦鲤在缓缓游弋,鳞片在幽暗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檀香、陈年普洱的醇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但无处不在的能量波动感。这里安静得过分,只有鱼尾搅动水流的细微声响,和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如同古埙般低沉的背景音。
几个穿着考究、气质各异的人散坐在大厅角落的茶座里。有的低声交谈,声音模糊不清;有的独自品茗,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入的人;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正闭目养神,手指间捻着一串油亮的乌木念珠,念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他们的目光,在林烬推门进来的瞬间,都似有若无地投射过来,带着审视、好奇、或者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些目光,远比市局里那些警察的探究更让人脊背发凉。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普通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或者……一个潜在的麻烦。
这里,绝非普通的茶馆!这就是“隐市”的门户?
林烬的心脏骤然收紧。她强作镇定,无视那些目光,视线快速扫过回廊上包厢的门牌。天、地、玄、黄……找到了!天字二号包厢,就在回廊的拐角处,门前垂着一幅深蓝色的、绣着银色星辰图案的门帘。
她定了定神,抬步走向楼梯。木质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那些来自大厅各处的目光,如同实质的丝线,缠绕在她身上,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终于,她站在了天字二号包厢的门帘前。深蓝色的帘子隔绝了内外的视线。里面一片寂静。
林烬伸出手,指尖冰凉,甚至微微颤抖。她触碰到那冰凉顺滑的丝绸帘子,刚要掀开——
“诚意呢?”一个慵懒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帘子后面传来,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正是楚珩的声音!
林烬的动作猛地顿住!他就在里面!他甚至知道她来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风衣内侧口袋的位置,那个装着邪恶残留物的金属盒硬硬的硌着她的手心。
“带了。”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稳一些。
“呵。”帘子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林烬不再犹豫,猛地掀开了门帘!
包厢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空间不大,陈设古朴雅致。一张深色的矮脚茶案,几个蒲团。临窗的位置,楚珩正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窗棂边。他脱掉了那身白大褂,换上了一件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立领中式上衣,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没有了口罩的遮挡,露出一张过分年轻俊朗的脸,眉骨清晰,鼻梁挺直,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风流意味。只是那双眼睛,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深邃得如同寒潭,慵懒的表象下,是深不见底的锐利与洞察。
他手里正把玩着几枚造型古朴、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铜钱在他修长的指间灵巧地翻转跳跃,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也照亮了他指间流转的铜色光泽。
听到帘响,他并未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指尖跳跃的铜钱上,仿佛那才是世间最有趣的东西。
“坐。”他随意地指了指茶案对面的蒲团。
林烬没有动。她站在门口,风衣下的身体紧绷着,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死死盯着楚珩,眼神冰冷而警惕,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口袋里那个冰冷的金属盒,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赵家的死,是不是和剑上那个符文有关?”林烬开门见山,声音如同淬了冰,“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人?”
楚珩终于停下了把玩铜钱的动作。几枚铜钱无声地落入他掌心。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对上了林烬冰冷警惕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和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如同精密的手术刀,要将她一层层剖开。他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她的风衣,穿透了她的皮肉骨骼,直接落在了她体内那股蛰伏的、冰冷的洪流之上!
“符文?”楚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林烬紧绷的神经上,“那不过是‘唤灵引’的载体。真正的问题,从来就不在剑上,也不在符文上。”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林烬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问题在于你,林烬。”
“在于你身体里那个被强行塞进去的、正在一点点苏醒的……”
“上古凶物——‘九曜’。”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林烬的识海深处炸开!上古凶物……九曜?!被强行塞进她的身体?!
就在楚珩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烬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了一夜的冰冷洪流,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失去了所有束缚!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凶戾、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毫无征兆地、彻底失控地爆发开来!
“呃啊——!”林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
嗤啦——!
她左手袖口的布料,毫无征兆地撕裂开一道口子!一道冰冷刺目的、纯粹的金色光芒,毫无阻碍地从她的小臂皮肤之下透射出来!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如同极地寒冰,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凶戾!光芒之中,隐约可见皮肤之下,一道道暗金色、古老而扭曲的咒文烙印,如同活物般浮现、扭动!
更恐怖的是,她的左眼!瞳孔在瞬间收缩、变形,眼白被急速蔓延的金色覆盖!一只冰冷、妖异、纯粹由毁灭金光构成的竖瞳,取代了她原本漆黑的眼眸!一股非人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包厢!矮桌上的茶具嗡嗡震颤,窗棂咯咯作响!
九曜之瞳!凶物苏醒的征兆!
楚珩的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慵懒和掌控一切的从容荡然无存!他猛地从窗边站直身体,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林烬那只妖异的金瞳和手臂上浮现的咒文烙印,脱口而出:
“封印……松动了?!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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